背后不言人是非。
四嫂犹豫了下还是开口：“三姐这些年名声一直不算好。加上咱们这边离婚后对女人的评价很差。纵使有你捐的学校，最多咱们村的人说起三姐来会嘴下留情。其他村的人依旧是拿三姐当笑话看。”
林晚夏轻“哼”，“哪是拿她当笑话看？是她自己一手好牌打成这样。”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何况，林晚夏从来没觉得三姐可怜。
她是七兄弟姐妹里最像江母的一个。
四嫂笑了笑，又叹息一声，“谁说不是？如果她好好的不作，这会儿再盖个大棚，一家人日子过得多好？不过，三姐这人多少是有些运气在身上的。”
因为附近说起三姐都是不好的声音，但是现在通讯不发达，流言蜚语传播速度也没那么快。
加上江家上报纸的事，在市里也算是小有名气。
有人给三姐介绍了一个县城里的对象。
那人在机关上班，就是俗称吃皇粮的人。
是个鳏夫，前任妻子因病去世两年了，留下一大一小两个儿子。
那人比三姐大五岁，长得也还行。
反正三姐一眼相中，很快两个人就订了亲。
“今天是工作日，所以三姐夫和三姐才没回来的吧？！”四嫂说。
是为三姐解释也是给林晚夏解释。
只是语气充满了不确定。
林晚夏立即察觉其中的微妙，问：“三姐成婚后很少回来？”
“嗯。一开始每周都回来。后来半月一次。现在一两个月回来一次，有的时候都是拖到节假日才回来。你回来的事也提前给她打过电话，她说要回来的……今天也没回来。”
四嫂不喜欢三姐，但是也不太喜欢背后说道，“我想可能是因为三姐夫比较忙，反正你回来还要待几天，也许周末就回来了。”
林晚夏点点头，没说什么。
她并不关心三姐会不会回来。
人多力量大，孩子们很快洗好碗盘。
小六看了林晚夏一眼，在衣服上蹭干净手，跑回房间里，不一会儿拿了个小木箱出来，献宝似的给林晚夏，“五嫂，你看。”
林晚夏好奇地接过来打开木箱。
里面是奖状。
单科第一。
全班第一。
期末考试第一。
其中考试第一。
加起来差不多有十张奖状。
“哇！”林晚夏毫不吝啬的夸奖小六，“我们小六真棒！”
四嫂帮腔，“确实。家里这些孩子，数小六学习最好。不像我们家那三个，没倒数就阿弥陀佛了。”
“这么多奖状为什么藏着？现在还不让你往墙上贴？”林晚夏纳闷的问。
就算江母不让，江父那么要面子的人总该让。
来人就看见这么多奖状，多光荣？！
小六垂下头没说话。
“小七学习不太好。咱爸怕来人看见奖状会问小七。干脆就不让小六往墙上糊了。”
林晚夏：“……”
因为另外一个不优秀，就牺牲优秀的一个算什么？！
四嫂忙道：“其实小七已经有进步了。以前不是不爱上学吗？后来你走了之后，咱爸用鞭子狠狠抽了他一顿。加上咱们村有了学校，小七现在已经很少会逃学了。就是成绩还不太行。”
林晚夏知道四嫂这话很有水分，恐怕不是不太行，而是很不行，说不定也是第一。
倒数第一。
林晚夏没说什么，摸摸小六的头，“我们小六真棒！这样，你一张奖状我给你一个奖励。你想要什么？如果想不出来的话，我也可以给你换算成奖学金。”
“五嫂，什么是奖学金？”小六茫然。
“就是为了资助优秀学生设立的奖励。你还太小，我可以直接换算成钱给你，比如一张奖状一百块。”
四嫂欲言又止。
小六想了想，跟林晚夏商量，“五嫂，我想要奖学金，但是能不能先存在你那里，等我上高中再给我？”
“为什么？”
“因为现在已经普及义务教育了，我们可以免费上九年学。可是九年以后就不免费了。我怕到时候爸妈不想供我。”
林晚夏：“……”
神情一时间有点复杂。
小六今年才十一岁，对自己的家庭地位有很清晰的认知。
让林晚夏意外的是这么小的年纪能对自己的未来有规划。
她很清楚，这钱现在给她，她也存不住。
可是这钱她还想花在自己身上。
林晚夏笑着点头，“行。以后你考好了我都会给你奖学金。等你上高中或者大学我再还给你。”
林晚夏拿了小六一张奖状，在后面写下了一行字。
大意就是小六在某年某月获得奖学金一千元，暂时未兑付存于林晚夏这里。
小六这才心满意足的抱着盒子离开。
四嫂望着小六的背影，“江家人能遇见你，大概真是祖坟冒青烟。”
林晚夏摇头，“不是，是我三星有幸遇见江肆年。”
仔细回想，她跟江肆年这些年没经历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
聚少离多，甚至说不出几样情深意浓的相处。
可是每次她难他都在。
他不会绵绵情话，就算有，也都说在床笫间。
他不会嘘寒问暖，甚至多数时候行踪缥缈说来就来想走就走，说失踪就失踪。
可是林晚夏从来不会不安。
在林晚夏少有的几次慌乱中，每次生出绝望或者无能为力的念头，江肆年就会如同天神一样出现在她面前。
那种语言和文字都无法描述的心灵上的契合，很难言说。
但四嫂不认同，纠正林晚夏：“是小五三生有幸遇见你。”
***
到了下午上学时间，四嫂陪着林晚夏送小六小七还有四嫂家三个孩子去上学。
小学多出来的那间杂物间找到了新用处，用来当了幼儿园。
三岁就能入学。
很多家庭主妇因此能腾出手帮家里赚钱。
远远的，林晚夏就看见大门等着许多人。
有孩子也有大人。
到了跟前，才发现是村委的几个干部以及校长教师还有所有到校的学生。
书记也来了。
去年书记已经退休了，因为他得了阿茨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
他忘了大部分人和事，却还记得林晚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