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无极县。
号称河北首富的甄家便坐落于此。
虽然甄家不是世家大族,但他们多年积累的财富,也让他们拥有相当的影响力,在整个中山郡也称得上一方豪强。
只不过,此刻的甄家却显得有些混乱。
众人聚集于正厅之中,不知议论什么。
而此刻坐在首位之上的,乃是一个青年,他是甄逸之子,甄宓的二兄甄俨。
甄俨神色肃然,面露纠结之色,沉声道:
“如今黑山军正朝无极县杀来,他们兵强马壮,可无极县守军不过区区数百人,哪怕算上我甄家家仆,也远远不够。”
显然,甄俨等人如此紧张,正是因为他们已经得到消息,黑山军攻破了无极县临近的新市县,正朝无极县而来。
无极只是一个县城,自然不能和治所卢奴相比。城中守军算上衙役,也就两三百人而已,但杀来的可是上万黑山之众。
在场的甄家族老,亦是面面相觑起来,有人小心翼翼的说道:
“黑山贼寇突然出兵,必定是志在中山郡,我们何不令人传信袁本初,他必然不会熟视无睹,只等援军到来……”
听到这里,不需要甄俨开口,便有另一人说道:
“此事哪有这么简单,如今袁本初正在幽州与公孙瓒交战。先前他就曾派人传令县中,要戒备黑山贼寇。
如果他能够分兵前来,何须这般麻烦。恐怕如今幽州战况正急,他也分身乏术,若是指望袁绍,未免有些可笑。”
众人哑口无言,皆是陷入沉默之中。
方才这番话不无道理,如果袁绍真的能够派出兵马,那就不需要让他们多加戒备了,直接出兵不就行了?
可是,就算他们戒备了又如何?
此刻黑山军已经快要杀到无极县,他们凭什么抵挡来势汹汹的黑山军?
要知道,这黑山郡可不是寻常贼寇,其战力之强悍令人咂舌。
先前袁绍率领麾下精锐,想要征讨黑山,结果非但无功而返,更是接连战败,如今连整个常山郡都丢出去了。
这样的实力,岂是他们能够抵挡的,只是想想,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呀。
讲到这里,大家都很苦恼,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惴惴不安。
而在此刻,忽然有一名老者叹道:
“可惜宓儿在送亲途中,被黑山贼寇劫走,否则成了袁本初的亲家,他总不可能毫不顾忌我甄家。”
听得此言,甄俨顿时变了脸色,不说这个还好,提及甄宓二字,却让甄俨颇为恼火,他和甄宓乃是同母兄妹,关系极好。
当初让甄宓嫁给袁绍次子袁熙,也是这群族老商议的结果。若是嫁得良配也就罢了,偏偏半路上出了这桩事。
如今甄俨只知道甄宓被劫走,但情况如何,生死未知。
若非顾忌家族利益,恐怕甄俨早就和这群老家伙翻脸了。
“够了,黑山军来了就来了,既然你们没有阻挡之法,那就什么都别做了,让人紧闭府门,不必理会外界之事。”
甄俨心中不爽,一方面是因为甄宓的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面对黑山军的无力感。
在这乱世之中,他们虽为豪强巨富,但是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只能任人宰割。
袁绍顾不上他们,等黑山军进来烧杀掳掠,他们又能怎么办?
如果要死,那就死了算了。
众人不禁愕然。
他们还想说些什么,但甄俨却懒得理会,他直接起身而来,离开了正堂。
——
甄俨来到后院之中。
他的心情很复杂,如果早知道送亲途中会出事,甄俨宁愿得罪袁绍,也不会将甄宓嫁给袁熙。
只可惜,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他根本改变不了什么,这就是现实。
在他面前,走出一名美貌的中年妇人,她正是甄俨之母张氏。
“俨儿,是出什么事了吗?”
现在的甄俨,已经是甄家家主,此刻满面愁云,显然不是等闲之事。
在张氏面前,甄俨倒是没有遮遮掩掩,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
“母亲,孩儿无能,保护不了宓儿,如今连甄家也无法保全。”
张氏闻言,亦是叹了口气,但他知道此事怪不了甄俨,便是劝说道:
“俨儿,此事不是你的错,还是想开些吧,你妹妹吉人自有天相,老身相信他不会有什么事的。”
甄俨沉默了一下,倒也没有一直纠结于此,他没有甄宓的消息,但即将杀来的黑山军,那才是最令人担心的问题。
思索片刻后,甄俨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张氏,便是开口说道:
“母亲,方才孩儿已经得到消息,黑山兵马上万人,已经攻下了新市县,如今已朝着我无极县而来。
以无极县如今兵马,根本挡不住黑山军攻势。恐怕不久之后,黑山军便要杀入无极,我甄家名声在外,必然要被觊觎。”
然而,等甄俨说完这番话,张氏并没有如想象中紧张,反而松了口气。
她斟酌过后道:
“俨儿,老身愿是常山郡人,前些天有家中的亲戚往来,听他们说,这黑山军似乎并非传言中那般穷凶极恶。
他们占据常山后,虽然也是征收税赋,但和往日比起来,反而轻减了许多。
而黑山军攻城之后,也没有烧杀掳掠,反而安抚地方,维持秩序。
所以老身看来,就算让黑山军攻破无极县,事情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
一番话说下来,甄俨满面呆滞,他还真没有刻意去了解这么多。
按照甄俨的惯性思维,黑山军便是昔日黄巾余孽,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他们甄家财富巨万,必然首当其冲。
可是听张氏之言,现在的黑山军似乎变了,不复昔日贼寇行径?
这个消息,实在太令人震撼,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甄俨沉默了好一会,终于还是不太确定的问道:
“母亲此言当真?”
张氏点了点头,又说道:
“老身骗你做什么,常山传来的消息,应当是不假的。总之你别太过担心,既然无力改变,倒不如坦然些。
以老身看啊,那黑山之主这样做,应当也是有夺取天下之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