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鲸温声道:“王兵宪已经与我禀报飞山虎张胜勾结贼寇一案,此事关系到制台大人招抚大计,影响重大,本抚台正欲调遣人手调查。”
李毅躬身道:“禀报抚台大人。属下已经亲自去往清涧一趟,今日刚刚返回,经过调查,飞山虎张胜勾结贼寇纯属子虚乌有。”
“哦?你详细说来。”
李毅解释道:“当初飞山虎张胜被任命管队,向属下请求回乡探亲。经过调查,他回乡之后先是和家乡里长喝酒闲谈,得知有介绍招抚的弟兄被官府大户逼进山里,第二天去往山中看望,见他们过得穷苦,还留了银两,当天就返回了碎金镇。”
张梦鲸点点桌案,徐徐道:“这些可有人证物证?”
“属下带回来了当地里长以及降寇,就在门外。”
张梦鲸扭头看向王环,轻声道:“王兵宪,既然人证就在门外,那我等听一听可好?”
王环欠身拱手道:“全凭抚台大人做主。”
很快,王老师、赵胜还有两个山中壮汉被带了上来。
看到这么多官,他们都双腿打着哆嗦,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拼命叩头。
无论气勇血勇,在天神般的权威大势面前,都被碾成齑粉。
当初荆轲杀人而不改色,何等英雄豪迈,可是面见始皇帝却惊慌如小兽,原因自然是面见皓月,才知自身渺小。
好在张梦鲸态度和蔼,出言宽慰,赵胜等人才冷静下来。
此案是兵备宪司的案件,自然有王环来问话。
他不怒自威,让赵胜等人自报身份,还派人验了身贴。
见身份没有假冒后,再宣讲欺骗官员问话的惩处办法,然后开始问话。
赵胜等人战战兢兢的回答。
王环这才对着张梦鲸拱手道:“抚台大人,下官问完话了,看来此案确实是诬告。”
张梦鲸点点头,“既是诬告,那飞山虎张胜确属无罪,应当立即释放。而诬告之人,要拿下问罪。”
“下官遵命。”
张梦鲸这才转头看向李毅,笑着道:“李千户,短短数日你就查清案情,避免事态发展,影响制台大人招抚大计。本抚台会上报朝廷,为你请功。”
李毅所为皆是为了救下飞山虎,没想到还能立功。
他连忙道:“多谢抚台大人。”
官场就是这样,没人管没人问那就一直拖下去,可若是有大官过问,只是转眼间就能审理清楚。
好在今日有张梦鲸主持公道,不然再去请王环主持公道,还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
接下来王环让兵备宪司的人领着李毅去放人。
重回昏暗脏臭的牢房,李毅快步找到飞山虎所在的牢房,让牢头打开牢门。
只是五六日未见,飞山虎身上已经添了多处伤痕。
特别是屁股上的杖刑,看上去下了死手,屁股血肉模糊,伤口已经溃烂,散发着恶臭。
飞山虎奄奄一息的趴在草席上,身下铺着李毅的外衣,已然没了意识。
李毅骤然抬起头,一双眼睛无比冰冷的望着牢头,整个人散发着浓重的杀气。
牢头被吓了一跳,低着头眼神躲闪。
“案件还未有定论,是谁下的死手?”
牢头惊慌的道:“大人,案犯下狱都是要用刑的,没有人下死手。”
“好,好,好,看来当初我警告你的话,你已经忘了。”
李毅死死盯着牢头,胸膛里的怒火再也难以压抑,一把抓住他的脖颈,咆哮道:“不要以为有人能保得了你,敢害我的兄弟,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说完,看着跟进来的布颜道:“去请城里最好的郎中。”
史可法立刻道:“拿着我的名帖去请首善堂的赵郎中,他擅长治伤。”
李毅脱下外衣,将飞山虎盖起来,然后将飞山虎抬出去。
这时候纪先生赶来,看到这一幕,面无表情的道:“旁边的厢房还空着,你们可以去那里治伤。”
一群人将飞山虎抬进去,撕开肮脏酸臭的衣服。
只见他身上满是伤痕,几处已经溃烂流脓,恶臭夹杂着血腥味,整个人像是一团烂肉一样。
一刻钟后,一个中年郎中匆匆赶来。
赵郎中看了看伤口,惊声道:“这伤的也太重了,怕是难以救活过来。”
李毅拽住他,坚定的道:“还请先生尽力治疗,救活他,我必有重谢。”
赵郎中犹豫片刻,叹息道:“他身体虚弱,伤口溃烂,眼下只能用利刃刮掉烂肉。钻心疼痛,怕是他撑不住会活生生的疼死啊。”
李毅心中一颤,咬牙道:“不管怎么样,都要治。”
“那还请大人出去等候。”
一群人出了厢房,就见首善堂伙计要了热水、绳索,将房门紧紧关闭。
不一会,李毅就听到厢房内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呼声,就算活生生的疼晕过去,再次下刀,也会又活生生的疼醒。
想到没有打麻药就要用小刀一刀刀的在身上刮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李毅心中就毛骨悚然。
但是为了飞山虎的命,他不得不狠下心来。
过了好一会,首善堂伙计端着一个铜盆出来。
盆里满是从飞山虎身上刮下来的几斤碎肉,腥臭的血水混杂着烂肉,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吐了起来。
李毅强行压住恶心,走进了屋内。
赵郎中正在给飞山虎包扎,见到李毅进来,叹息道:“此人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硬生生挨了过来。只不过是死是活,只能交给天意了。”
“多谢先生,晚些会有人送一百两银子去首善堂。”
李毅说完这句话,就走出了厢房。
他来到纪先生面前,满脸恨意道:“纪先生,那个牢头串通他人谋害我手下管队,可否将他交给我?”
望着浑身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李毅,纪先生咽了咽口水,压下颤抖的手勉强笑道。
“既然是个内贼,那自然可以。只不过到底是兵备宪司的人,还请李千户在这里解决。”
“多谢了。”
李毅阴沉着脸,带着布颜去了地牢。
牢头满脸惊恐的望着李毅,还想说话,就被扼住了喉咙,然后像是死狗一样,被李毅拖到了刑架上。
“大人,大人,求求你。”
牢头吓得大小便失禁,哀嚎着求饶。
可是李毅根本不理会,直接抽出铁签扎进了他的指甲里。
十指连心,牢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这些刑具有一天会用在他自己身上。
等到双手插满铁签,牢头就被极致的痛苦折磨的再度大小便失禁。
他满脸绝望的望着李毅,张张嘴想要求饶,可是嗓子嘶哑的说不出话来。
他现在无比后悔,自己就不该收那笔银子,不该招惹这个疯子。
一柄重锤狠狠的砸在他的脚背上,凄厉高亢的哀嚎声传遍了整个地牢,所有囚犯都全身颤抖的缩着身子,脸上满是恐惧。
过了一刻钟,李毅这座喷发的火山才渐渐熄灭,整个人犹如一块冰冷的岩石,从地牢中缓缓走出来。
纪先生心惊胆战的走下地牢,看到牢头表情狰狞恐怖,如同一块烂肉挂在架子上。
他被眼前的惨状吓了一大跳,惊恐的爬出地牢,想要离面前的地狱远远的。
等到王环从巡抚衙门返回,让人叫他的时候,纪先生依然没回过来神。
他脸色苍白,脚步虚软的去了书房,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
王环眉头一皱,不满的道:“出了什么事?”
纪先生压着心头的恐惧,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王环听完之后也有些心慌。
过了好一会,他忍不住道:“这个李毅太过心狠手辣。本官本就不想和他作对,你将检举者是谁告诉他,结个善缘,今后不要招惹这种杀神。”
纪先生也心有余悸的道:“可是艾家那边怎么办?”
王环恨恨的道:“告诉艾家,再想对付李毅,
得加钱。”
当天晚上,当李毅得知了检举者的名字后,没有丝毫惊讶。
这些事情,全都是周云开搞出来的,目的就是想分化碎金军上下。
拿了兵备宪司的公文,李毅让布颜返回角河堡抓捕周云开,可惜周云开早就得到消息,提前逃走了。
这次的事情牵扯到对降寇的迫害,影响了杨鹤的招抚大计。
就算周云开是都指挥佥事,有艾家撑腰,他也知道自己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第二天,布颜从角河堡赶了回来。
没能抓到周云开,他有些失望。
不过李毅倒是乐意看到这个结果。
如果周云开被兵备宪司缉拿,那自己还不好对付他。
既然他畏罪潜逃,那么自己就有机会报这个仇。
过了两天,飞山虎的伤情已经稳定下来,李毅打算将他运往碎金镇疗伤。
眼下出了这么多事,他也顾不上赵胜等人。
既然他们都不愿意留下当官兵,李毅就给他们每人二十两银子,让他们赶着马车,结伴返回清涧。
赵胜等人自然又是千恩万谢,答应李毅,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他们一定会赶来帮忙。
等到送走他们,史可法从大户手中借了一辆舒适的马车,让李毅带着飞山虎返回碎金镇。
一路操劳,等到李毅到达碎金镇,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高小甲通过收买艾家家丁,找到了周云开的藏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