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夕是大丫的亲爹?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是要告诉她,四年前强夺她的清白,导致她悲惨命运的人,其实是他?
可他凭什么这样笃定?仅凭葛氏的几句话?
苏芩秋看着顾泽夕亮如星子的眼睛,心情复杂。
顾泽夕紧张地等着她的回答,掌心沁出了薄汗。
许久,苏芩秋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侯爷,事发突然,我脑子一时转不过来,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顾泽夕的掌心骤然落空,心也跟着空了一块。
不过,事情还不算最糟糕,起码她没有当场甩脸子走人,更没有拿出和离书来要求和离,不是吗?
他没有被判死刑,他还有希望。
顾泽夕自我安慰了一阵儿,微微颔首:“当然可以。”
他生怕苏芩秋从此不理他,说完又补了一句:“在你想清楚之前,我们一切如常,免得让大丫和老太君担心。”
“行。”苏芩秋爽快答应了。
但顾泽夕说错了,这件事,靠想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风吹竹林,沙沙作响,苏芩秋脑中的思路也渐渐清晰:“侯爷,您打算如何处置葛氏?先把她交给我如何?”
顾泽夕颔首:“后宅之事,本来就该你做主,何况你还是她的婆母。”
苏芩秋谢过他,又道:“我有些累了,侯爷把这锅笋吃了,我先回房歇歇。”
她不陪他一起吃吗?她到底还是生出芥蒂了。
顾泽夕有些失落,点点头,目送她走远了。
虽然无人作陪,但笋必须吃完,这可是他的宝贝女儿,亲手做的。
顾泽夕席地而坐,端起了大丫刚才给苏芩秋盛的那碗笋。
一块笋入口,顾泽夕愣住了。
这是什么味儿?!
齁咸!
大丫到底放了多少盐?
苏芩秋先前明明夸它又鲜又脆,敢情是装出来的?
这是故意坑他呢?
顾泽夕正打算把笋吐出来,大丫蹦蹦跳跳地从竹林里钻了出来:“侯爷,您在尝我做的笋吗?好不好吃?”
“好,好吃。”顾泽夕费力地把笋咽了下去,“又鲜又脆,大丫真是了不得,小小年纪,就能做一手好菜。”
亲生的,必须好吃!
苏芩秋都能违心地夸,他凭什么不能!
绝不能打击他乖女儿的积极性!
“太好了,夫人喜欢吃,侯爷也喜欢吃!”大丫高兴极了,拍着手跳,“以后我要每天都做饭!”
“那不行。”顾芷兰从竹林里跟了过来,“你还小,没力气,个儿也矮,在这就地搭的锅上做做还行,真进了厨房,你连灶台都够不着。”
“啊?”大丫一下子颓了。
顾泽夕可见不得宝贝女儿失望,果断道:“等回了府,本侯马上命人给你建个小小厨房,小锅小灶,全按你的身高设计。”
“好呀,好呀,侯爷最好了!”大丫又高兴起来,连连拍手。
顾芷兰看看大丫,又看看顾泽夕,暗自咂舌。见过过家家的,没见过专门建厨房过家家的,堂兄对这个小丫鬟,是不是太大手笔了?
为什么呢?大丫有什么特别之处?
难道是因为……顾芷兰看着大丫的脸,猛地捂住了嘴。
顾泽夕一看就知道她想歪了:“别乱猜,大丫不是沈留白的闺女,本侯早求证过了。”
不是啊?顾芷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算是,也正常,沈世子也老大不小了。”
何止老大不小,他跟顾泽夕差不多的年纪,顾泽夕都娶亲了,他还单着。
“你也老大不小了。”顾泽夕意有所指,“抓紧时间和离吧,老沈等得够久了。”
“堂兄,你说什么呢?”顾芷兰臊红了脸,扭身跑了。
大丫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却知道笋快凉了。
她捧起碗,塞进了顾泽夕手里:“侯爷,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吃,舍命吃。顾泽夕闭了闭眼,咬了咬牙,夹了一大筷子,视死如归。
————
苏芩秋回到屋里,坐在窗下,看着窗外的竹子发呆。
凉风阵阵,三七拿了件衣裳,给她披上了:“夫人,您有心事?”
苏芩秋把刚才的事讲给她听:“侯爷跟我说,他才是大丫的亲爹。”
什么?当年的登徒子是侯爷?
那他比顾远风还可恶!
三七二话不说,开始收拾行李:“夫人,我们现在就走,顾远风一家子留着他自己去收拾。”
“你看你,说风就是雨。”苏芩秋摇头,“这件事,疑团还很多,先弄清楚再说。”
“夫人还要弄清楚什么?他自己都承认了。”三七气得要死,“他把您打晕,强占了您的清白,又丢下不管,让顾远风捡了漏。奴婢看他平时对您还不错,没想到,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天下怎么会有这样可恶的男人,不如奴婢现在就去杀了他!”
苏芩秋点点头:“嗯,你去吧,别说是我指使的。”
“夫人放心,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被逮住,也绝不会把您牵扯进来。”三七随手抓了个花瓶,就大步朝外走。
她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苏芩秋是在说反话,讪讪地停下了:“他是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大将军,奴婢哪儿杀得了。”
“知道就好。”苏芩秋白了她一眼,“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先把事情弄清楚,再下结论。”
“奴婢知道了,奴婢错了。”三七把花瓶放了回去,“夫人,那咱们要从哪里查起?”
苏芩秋站起身来:“把你的鞭子带上,我要去看看我的好儿媳。”
她的好儿媳葛氏,此时被关在紫竹园的一间茅房里,茅房外,长戟亲自带着人在看守。
这是谁挑的地儿?真会选。
苏芩秋让长戟等人先退下,带着三七走了进去。
茅房里,臭气熏天,地方狭窄,葛氏只能猫着腰,蹲在茅坑旁。
苏芩秋诧异道:“儿媳妇,当初你中邪的时候,大粪还没吃够?竟在这儿加餐呢?”
葛氏脸涨得通红:“苏芩秋,别以为你隐藏得很好,我全看出来了。从你进了宁远候府,就一直在对我们家下黑手。我们接连倒霉,都是你害的!”
“那你还真看错了,你们倒霉,那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苏芩秋轻蔑一笑,“我若是想害你,根本不需要弯弯道道。三七,大奶奶既然这么喜欢吃大粪,你帮帮她。”
“好咧!”三七干脆利索地薅住葛氏的头发,把她的脸摁进了粪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