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的?什么关系?”守门的士兵拦住我们,问起我和小崽子的身份。
“啊,我们俩是兄妹,从华州来的,听说洛阳好,就来看看。”
那人端详了我俩一会,他仍然心存疑惑,但是估计是不想惹祸上身,便放我们俩进了城。
街上车水马龙,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哇,良爷,洛阳好热闹啊。”小崽子左顾右盼,不禁感叹起这氛围。
“良爷,我们现在去哪?”她问了一嘴。
“啊,我看看啊,”我看了看时间,距离天黑宵禁还有好一阵子,“这样吧,我们先去找个客栈,找个地方过夜,然后去找一个人。”
“找一个人?真少见,找谁啊?”自我们相遇的二十天以来,我也没怎么靠过别人,可能是因为这个吧,她觉得我很少找人帮忙。
“嗯,是鸢介绍的,她说这个人能帮我完成计划,”我回答的时候没怎么思索,我心里一直在想怎么保护她,所以想也没想就告诉了她真实的情况。
“啊,这样啊...”
她又开始思考什么了,我也是,想来想去,想要她安全,也就找个机会把她骗出城吧,虽然她答应我了,但...还是保险一些...
没多久,我们俩就到了一家客栈,到了前台。
“呦,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小儿开口询问。
“什么价啊?”经历鸢的黑店之后,我倒是后怕地问起了价格,不过这是洛阳城,应该不能吧。
“啊,一间房五百钱。”小二回答道,我松了口气。
“啊,那行,那就给我来两...”我本来想开两间房,倒是看了看她,她也看着我。
这小崽子,如果开两间房的话,是不是也会偷偷跑过来啊,那还不如开一间。而且,晚上的话,我估计会去王爷府打探地形,也没必要开两间.....不过还是问问她吧。
“小崽子,你说,咱俩开几间?”
“两间吧。”她看着我,几乎没怎么犹豫地给了我答案。
“啊,行,那就...”不对,有点反常啊,这时候不应该直接说一间,或者借此调侃我几句吗....这么想的话,这小崽子不会心里边又憋了什么事吧,不行,她这么说,我偏不让。
“一间吧还是。”
“好嘞,这是钥匙,楼上转角第三间。”我掏出一串钱,接过小二递过来的钥匙。
“啊?良爷怎么...就开了一间啊...”小崽子有点为难地看着我。
“晚上的话,我有事,一间房够你睡了,而且,我也好贴身保护你。”我简短地给出了答案,她似乎也理解了,不过又很快问我。
“那良爷,你说晚上有事,是一晚上都不回来了吗?洛阳城不是有宵禁的吗?”
“应该不是一晚上,子时便可回来,宵禁嘛,躲着点就行了。”我带着她来到楼上,放好行李,“我晚上啊,是去探地形,方便我明天刺杀,完事逃离啊。”
“啊,这样的话,良爷要小心啊。对了,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去找人了?”
“啊,是啊,走吧。”我带她下了楼,出了客栈门,按照鸢给的地址,来到一间民居,从外表上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我仔细确认了一下,确认我没有找错,便抬手敲了门。
过了一会,门没开,“良爷?你确定是这间房嘛?”
“我看看....没错啊。”我再三确认,确实没错,便抬手,打算再敲一次。
可就在这时,门开了,只是开了一条缝,里面探出个脑袋,警惕地看着我。
“你...你们是?”那是一位妇女,四旬上下,面露沧桑,可能比我估计的要年轻。
“额,老人家,给。”我没说什么,只是把鸢给我的信递给了她,她小心地接了过去,打开看了看,放下信,把门打开了。
“是鸢的熟人啊,来来来,进来说。”
妇女把我们请进了屋子,先前那股疑虑也打消了,笑盈盈地关上门。
“既然是鸢的老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心里说了,要我们帮忙,什么忙啊?”
时间不太够我就简单说了下此行的目的,只说了要进王府刺杀王爷这件事。
“什么?刺杀...王爷,这可是个大活啊,小伙子可真有胆识,不过你说要在明天晚上行动啊....这,会不会有点不妥啊。”
“有点原因的,不太方便说,哦,对了,从刚才进门我就想问来着,您一直说我们,我们,这个们,是谁?”自打我和小崽子进门以来,她一直以我们自称,可我并没有发现别人的行踪。
“啊,是我儿子啊,我和他一样,是鸢说的能帮你的人,其实更多的还是我儿子能帮你,因为他曾经在官府工作,接触到的信息比我多,我也只是作为善后的工作。”
“啊,是这样啊,那您儿子现在...”我试探性问道,我其实还想问问他到底是什么工作的,文职还是武职。
“啊,他原来今天是没事的,但是他才不久突然说雇主那边找他,而且最近可能晚上都要出门,不回家,抱歉啊,可能得明天晌午的时候,你们才能见到他。”
“嗯?整夜不回来?那您儿子现在是什么工作?”晚上不回家的工作可不常见,我能想到的也只有...奴才了。
“额,这个啊,他不和我说的,不过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没让我操心,而且他的身体情况,也不允许他干什么危险违法的活,所以我也不过问。”
身体状况....是有什么疾疫吗?还是说....罢了,问那么多也不太礼貌,虽然是鸢的熟人,但是不代表我就可以随便问了,而且这也算是她们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太好过问。
再说,明天来的时候,一见便知,没必要现在问。
我看了下时间,“好了,多有打扰,我们没什么要问的了,明天我们再来。”
“婶婶,能说一下,你们和鸢姐姐是怎么认识的吗?”话音刚落,小崽子问了这么一嘴。
“小崽子,这是人家家事,咱不能过问的。”
“良爷,人家好奇嘛。”
“哈哈,这位小姑娘真可爱,没事没事,说说也行,不过,时间不太够了,就简单说说,明天再细说。”
后来我们得知,是因为她儿子工作的原因,一直会得罪人,但是这情况她竟然说正常,也没说是什么工作,有点奇怪。
虽然会得罪人,但是一开始她们并不担心,因为孩子的父亲在外,好像挺有能力的,把这些仇家统统拦下,只不过,大概三年前,这个男人就消失了,什么消息也没有,有人传他死了...
在那之后,家里的保护伞坍塌,就不断遭到报复,这时候,是鸢帮了她们,充当了保护伞。
“原来是这样啊。”
“是啊,没有鸢老板的话,我们俩,估计早就死了。”她似乎是为了掩盖悲伤,竟拾起一旁的针线,开始针织。
“哇,婶婶手艺好好啊,这么复杂的图案都能织出来。”小崽子在一旁看着,我也看了过去,可我一看到这图案,有一瞬间慌了神,但很快镇静下来,没人察觉到。
“漂亮把,这可是我的独门手艺,没几个人会的,这鸳鸯啊,成双成对,我一起老干这活,我丈夫身上的手套围脖,那可都是我织的。”
“哇,好厉害啊,我也想学。”
“放心,咱们女孩子,长大都会的,到时候给你相公织一些,保管他夸咱手艺精,哈哈。”似乎是被小崽子的话逗笑,之前那种沉重感也被驱散,但是我却笑不出来。
“良爷?怎么了?”她有意无意地看着我,见我脸色不对便问我。
“没...没什么,快宵禁了,咱得先走了。”我起身,太阳已经快掉下去了,再不走,可就要和巡游军撞个满怀了。
“嗯,还是尽早吧,别这时候和官兵扯上关系,我们明天再见。”她也理解我的想法,便起身送我们出门。
回到客栈,我这心乱如麻,但又不能体现的太明显,刚刚那个图案,巧合吧…一定是巧合……
我们前脚进门,宵禁后脚就开始了。
我娴熟地戴上面罩,虽然是黑夜,但是还是要小心。
“良爷,”我正打算翻窗出去,小崽子拉着我的衣角,“…注意安全啊。”沉默许久,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嗯,放心吧。”我把手搭在她头上,她许久才松手放我离开。
我快步翻出窗子,街上的巡游队刚刚经过,好时机。
在屋顶上,视野开阔,王爷府也好找,反正最豪华的只有一个。
在屋顶上,不好跑得太快,轻手轻脚,来到王爷府门口。
渐渐的,进门的地方是一排伙夫房,二十来个,再深入东侧是仓库,西侧是厨房,前方是王爷府,再后是一片后花园,里面都是些奇珍异兽,怪草稀红。
“这箱子可真沉啊,真是的,你说王爷发什么疯,明明自己不参与,却非要搞什么庙会。”檐下传来伙夫的拌嘴声。
“你就安心搬吧,管那么多,好处少不了你的。”
两人搬完最后一箱,自顾自地离开了。
果然,和闯将说的一样,有庙会,不过……他说王爷不会来……不知怎的,突然想到那人离开华州的第一晚,她说的话……果然啊。
没时间合计,在王爷府转了几圈,摸清了能进入的点位,王爷的房间在最里面,进去难,出来更难。
正当我寻思再走一圈的时候,我听见两个人的对话声。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在这王爷府说话。我赶忙凑近,毕竟有可能是…那个人。
“他……他明天要刺杀王爷。”我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愣在那了,这声音……不就是,不可能,我听错了吧。
“哦?呵,想借我之手,除掉他吗?行,明天,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另一个声音是男人,他站在屋檐外,而且一身白衣,书生模样。
怎么回事,她说的,肯定是我啊,但是为什么……
“不,别杀他…”那个声音,从黑影中传出来,我靠左一点就能看见她,但是……我没动…
“哦?那你是要亲自杀了他?今晚?那也好,省的我铁骑军动手。”白衣男子说。
“不,也不要……你能,放了他吗,我会劝他离开的,我保证。”
嗯?我有点听不懂了,她告诉了他我的计划,却还让他放了我,他们认识?
“哈?我有点听不太懂了,你是说,你大半夜背着他来见我,就是为了让我放过他?呵,真是稀奇,你该不会忘了,他是你的杀父仇人吧,你心软了?”白衣男子没好气说道。
那边沉默许久,才开口,“我早就想问了,见到他之前,我是百分百相信的,不过……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杀我爹爹的人,你是不是弄错了…”
“什么?听你说,你是在质疑我浮羽的手段?我说他是,他就是,再说,你不是也看见了吗,他身上带着你父亲的东西,这点还用质疑?别被他的伪善骗了,这家伙,狡猾得很,是我们的敌人。”
“可是…”她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被打断了。
“好了,反正我们只要他死,你动不动手都一样,明天,我定叫他有来无回。行了,快子时了,你回去吧,别叫他起疑心,合作愉快。”
紧接着便是她离开的脚步声,而我缩在房檐上,不敢动。
信息太多了,理解不过来了,什么叫我是杀父仇人…她…难道一直在骗我……
不,还不能妄下定论,快子时了,我也得回去了,不能让小崽子担心。
可有可能是因为蹲了太久,也可能是因为接收太多消息了,一起身,有一股晕眩袭来,一个没站稳,滑了一下,发出了声音。
“谁?”那人立马警惕,“她可没说他不在是来这了,真烦,铁掌,抓住他,也不用我们明天动手了。”
“是!”突然一股气息登上房檐,之前一直没察觉到,恐怕是那人的杀手。
他快速逼近,我起身抓紧跑,我俩就这样在房顶追逐,但是他速度太快了,快到不像正常人,我跑着,他追着,风在耳旁呼呼吹过,可他的气息还在靠近。
十米,五米,一米,没几步就要被追上了,看来是甩不掉了,我找准时间,挥动刀鞘,结结实实打了上去。
回头看见,攻击竟然被他一只手挡了下来,紧接着他弹开攻击,伸手进衣襟,抽出几把飞刀,我赶忙出刀弹开。
拉开距离之后我才发现,这人身上还穿着甲胄,毕竟是官内的人手,不过他穿着甲胄,还能跑这么快,高手啊。
“你……杀了很多人吧。”他没停手,抽出剑和我对弈起来。
“是,怎么了?”我挡下攻击,吼道。
“我知道你的事,你杀了那么多人,你后悔吗?”
“奇怪的问题,既然知道我,那你应该知道我杀的都是什么人,穷凶极恶的人。”他的攻势减弱了。
“我也曾经杀过很多人,很多恶人,很多罪人…”他停了下来,这些话像是自言自语,好像是说给我,也像是说给他自己,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你会做梦吗?梦到那些,因你而死的人……”他别过脸,露出了一半身子,我这才注意到他没有右手,整条右臂是被砍下去了,再想想他刚才的速度,果然是高手。
“抱歉,自顾自说了这么多,你可能觉得我莫名其妙吧,抱歉。”确实,我现在搞不懂他要干什么。
“时间有限,你走吧,我不追你。”他一直带着面具,我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眼神,空洞,无光,他转身要走,突然回头,“对了,王爷不在府里,你还是走吧。”说罢他就走了。
这信息又来一堆,我现在脑子很乱,一瞬间迷失了方向,只是站在那里,过了一会,我回过神来,很累,身体累,更多的是心累。
想到回房间,我左脚刚挪地方,身上传来一阵痛感,我看过去,是刚刚的飞刀,原来没弹开啊,划了几个伤口,有些很深,血染红了衣衫,可我看去,只是满眼的蓝,凄凉。
总算返回来房间,轻手轻脚进门,关上窗户,桌上的蜡烛还没熄灭,她果然没睡。
“良爷~你回来了啊,啊,你受伤了。”她靠过来,发现我的伤口,急忙去包里翻东西。
“小伤,别在意,睡吧。”我无心去回答,想睡一觉再想,可她不的,非按着我疗伤。
看着她满脸愁容,专注地帮我疗伤,我开口了,“小……满穗。”
我没叫她小崽子,而是叫了她的名字,她听到之后抬起头,“怎么了,良爷?”
我看着她的脸,迟迟没有说话,我注意到她脸上的泪痕,顿时感觉心脏像被刺伤一样,到嘴边的话,变成了两个字。
“谢谢。”我说着,千言万语汇集成这两个字,为什么?我不知道……
“嘿嘿,良爷谢我干嘛,好了,睡觉了,明天还要去逛逛呢。”她笑了,收拾好伤口,拉着我上了床。
我躺了上去,看着她,入了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