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离看着满桌剩余的汤汁和被筷子恶意搅碎的菜品,面色有些难看。
婆子们却互相对了个眼色,严厉地道:“还不快跪下?!夫人让你起码跪足半个时辰,什么时候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就什么时候起来!”
被罚跪的记忆翻涌而来。
白若离情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这是身体带来的本能反应。
长年累月的罚跪,让她这样年轻的少女,双腿只要是在雨天的时候就会隐隐作痛。
后院,白尚书引萧玉绝去歇息。
而赵氏母女俩眼看着他们远去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关上门。
赵氏喜滋滋问道:“女儿,我观今日二殿下对你很是护着,想来是对你很是喜欢,你在皇子府之中一定稳稳的压了那个臭丫头一头吧?”
她背着双手,兴奋的走来走去:“咱们如今可算是一步登天了,往后我就是皇子的岳母,若是他以后当了皇帝——”
面前却传来白清微哽咽的声音。
她有些惊讶,连忙给自己的女儿擦泪水:“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你还是看那个臭丫头不顺眼?无妨,等到皇子对她的新鲜感完全失去之后,直接想个办法结果了她就是。”
白若离摇着头,多日的委屈一起爆发,她终于忍不住扑在母亲的怀里哭了起来。
很快,院中就传出一声尖叫:“什么?你说殿下不但没有跟你圆房,而且还连着三日宿在白若离房中?”
赵氏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一巴掌就甩到了白清微身上:“我这么多年费心的教导你,长出来却不如一个臭丫头,早知今日,我当年还生什么?直接将她抱过来不就得了?”
白清微万万没有想到向来宠爱自己的娘亲,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很久才抹着眼泪说道:“好,好,我知道娘亲今日对我失望透顶。”
赵氏在愤怒过后,又变得冷静了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都说说你这几日干了什么蠢事,才让殿下连看都不看你一眼。”
白清微支支吾吾,把自己干过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就是去找殿下,可是殿下每日天不亮就去处理事物,直到晚上很晚才回来,就算是回来了也直奔白若离处……我总不能去白若离的放门口堵他吧?”
赵氏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是不是没有点我给你的香?”
“你以为像你父亲那样的脾性,我这么多年来能够一直笼络着他靠的是什么?靠的当然是各种各样的香!”
赵氏微微一笑,势在必得:“殿下当初不是偶然临幸的那臭丫头吗?后来直接就让她成为侧妃还,宿在他房中好几日,连自己的正妻都不管。可见殿下表面上虽然不说,却很喜欢这样的经历。”
“我会在二皇子午睡的厢房之中点好香。”
白清微到底是个没有出阁的姑娘家,闻言脸红,扭捏道:“这怎么行呢?”
百般劝说下,白清微才慢慢治着上径,往厢房去。
心扑通扑通,似揣小鹿,万分娇羞。
她自小便知,自家娘亲,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点香之术。
男子闻之欲醉,女子闻之情动。
以她的天资,原坐不上这个京城第一才女之位。可京中连着三年,第一才女们接连出事。
便有人传,女子有才,易招口舌,招女疾恨,招坏人。
一时之间,许多人家都自让自家女儿避才。
关键时刻,白清微一篇《才女赋》名动京城,怒斥女子不该因自身才高便低人一等,才学高相貌好都不是女子的错,而应惩治犯事男子与爱妒小人。
此文一出,被关于阁中的才女们纷纷应和,发出了许多慷慨激昂的文章,甚至引起圣上与摄政王关注,感叹此次的风波不输于小科举。
而白清微,成了才女之首,只因她才虽不高,德却为女子之首,其傲骨金刀银枪不可推折半分。
也正因此名,她才能有二皇子府这样的好婚事,而其父白尚书,虽才德庸庸,此后却连升三级。
两品,做官顺风顺水。
而原本平平无奇的一家人在外都是众人赞誉的文官清流,傲骨铮铮,连偶尔流露的市侩,也被赞作外圆内方,知时务而不世俗。
甚至还得了个名号,说他是浊官里最清,清官里最浊!
只有白清微知道,根本就不是女子才学太高才导致被玷污,而是因为赵氏特意设计。
也就是说,赵氏的香,让整个白家都沾光。
白清微羞红着脸,慢慢推开门,肩膀却被人轻拍。
她悚然转身,只见是个暗卫。
暗卫单膝跪地道:“白大小姐,我家主子正在歇息,不见外人。”
日头到了正午,便灼人得厉害。
起先磕着瓜子数落白若离的下人们也嫌暑热,打起呵欠。
为首的婆子将瓜子皮摔在她的脸上。
白若离习以为常,神色麻木。
说来,也算是借了二皇子的光,否则她挣了这么大的脸面,把白清微压得抬不起头,那赵氏不活吞了她才怪。
那年,她随口想出的才女赋,便被赵氏所忌惮,若非她机灵,恐怕当时便被赵氏毒哑!
这些年,她靠做针线及买卖,也赚了些小钱,只是全用来应付母女俩的刁难。
当真是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风霜刀剑严相逼。
因此这些婆子的刁难,于旁人而言或许算得上奇耻大辱,于她而言却不算什么。
待婆子们走后,她便熟练地爬起,将袖中藏着的银子塞进下人的口袋:“好姐姐,有劳你将这散碎铜钱给诸位兄弟
妹妹吃吃酒,对外只说我已跪足了时辰,担心被二殿下的人看见,所以才抬进卧房里休息的。”
下人收下封口费,拿手掂了掂,脸色微沉:“怎么,侧妃娘娘如今是看不咱们这些小人物,才给这么点?”
“一直都是这个数啊。”白若离才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下人立刻瞪着眼,如同暴晒中瞪眼觅食的池中青蛙。
两名丫头小跑过来,抓着她往地上摔:“侧妃娘娘与主母之间的事情,我们人微言轻的可不敢管,否则要担着掉脑袋的风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