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已经开始顶盖,吴正珩和慕蓁熹从内屋出来,知府大人明显吩咐了婢女,院内不见任何人,大门口处还有守门的身影。
知府心事重重的,殷切地迎上去,“小吴大人也在,如此也可有个交代,这是府内唯有的人参……”
吴正珩根本就瞧不上知府宝贵的参药,开门见山问,“大人请直言。”
知府又看向了慕蓁熹,慕蓁熹的脸颊处通红,让知府不得不猜想是向吴正珩诉了苦,要吴正珩与她撑腰。
这岂不是更难消了贵人的怨气?
恐慌着,知府的手都开始发抖,“喜儿、小、小夫人,今日之事全是小女思虑不周,冒犯到了您,求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慕蓁熹也不想将这件事闹大,牵扯到六皇子,小事化了最好,“大人放心,喜儿知道分寸,定会守口如瓶,也请你与青烟交代,让她静心练舞便是。”
闻言,知府大人浑浊的眼眸中泛起雾气,“多谢小夫人……”
吴正珩听得一知半解,有心想问,慕蓁熹却在衣袖之下,悄悄拉住了他的手指。
那行吧,待这人离开后,他们夫妻二人再详谈。
他慢条斯理地品茗,听知府感激地诉情,“青烟是个聪慧的,看着文静守礼,实则颇有主意,我这个做父亲的,还时常要她指点劝诫。”
知府语带哽咽,“我也想与青烟更好的,可是西北穷困,我便是再有心,也力不足,认知永远比不上繁荣城池中的人家,偏偏青烟最是争气,若她不是我的女儿,定会比现在好上太多。”
“能伺候六皇子,是青烟的福、也是变数呀,儿行千里母担忧,青烟凭己之力往高处飞,我又是喜又卑,大人、夫人,我一小小地方官什么都做不了,厚着脸皮求你们,帮一帮青烟吧,她没有任何依靠了。”
吴正珩放下了茶杯,“知府大人的意思我明白的,回吧,只要安分守己,青烟姑娘便不会有事。”
再三作揖,知府退出了房间,婢女们又回了院中。
吴正珩把茶杯往前一推,“你撞到白姑娘与那个青烟在一处?”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吴正珩,慕蓁熹点着头,挨着他坐下,他也顺势把茶杯又推到了她面前。
热茶入喉,温度正好,慕蓁熹弯着眉眼,“阿珩煮的茶真是人间仙品。”
不用慕蓁熹的肯定,吴正珩心中也已经想了七七八八了,“行到西北,白姑娘已经放松警惕了。”
慕蓁熹下意识问,“他一个皇子,扮作女装,掩盖身份,是为了什么?”
吴正珩伸手揽住她的腰肢,额头贴上她的后脖颈,声音低缓,“皇上有意立六皇子为储君,可六皇子才谋、眼界、心胸,皆是比不得大皇子,皇上才让六皇子暗中跟着我们,磨砺心性,增长见识。”
“为何不立长?”慕蓁熹不解,而且大皇子并不是庸俗之辈,也不是担不起大任。
他的唇落在了她的脖颈处,“皇子众多,自然就有偏爱的,有厌恶的,要什么道理?”
想到吴正珩在吴越甲处遭的磨难,慕蓁熹回了头,也不知他是不是又在掩藏眼底的狠厉。
他顺势迎了上来,缠绵着道,“喜儿可想要孩子?”
“啊……”这么突然的吗?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不是,每日忙里忙外,他脑子里到底能想多少事呀?
他的指腹又缠上了她脸颊的伤口处,到底是十分在意她受伤,“若是喜儿想养孩子,不若养阿珩好不好,就我们两个人,直到天荒地老,永不分离?”
慕蓁熹已经被欺压到倒在椅子中了,她拦住他作乱的手,“你不喜孩子?”
还有养阿珩?
她确实一直在养他,按照她所想的,尽量将他养成自己想要的、能接受的夫君。
他的眼眸明亮似星,“不知。像是对你一样,对于孩子我同样毫无把握。如知府这样为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儿低声下气,百般谋划,我难以想象自己能做到几分。”
慕蓁熹笑着,她怎么从未发现他的小心思如此之多,“不论其他,知府大人是一位好父亲,以情晓理,劝说我们关照些青烟,是有用的,起码对我有用。”
对吴正珩自然是无用的了,为子女做到这个份上,他没有受到过父母这样对待,也想象不出自己这样去对另一个人,即便这人可能是自己的孩子。
孩子,在他的心中不过是扭曲的物品,他自己不就是最好的答案?
还不若把这样浓厚的感情倾注在一人身上,他只想对慕蓁熹一个人好,同样的,他的声音越发低迷了,“我想要喜儿全心全意地待我,换做是其他人,我都会难受。”
哪怕这人是他们的孩子,他就是如此心眼小。
慕蓁熹只觉得他太粘人了,埋在身上的他怎么也推不开,还有孩子,她从未想过这个,明明他们连圆房都没有啊,想什么呢!
次日一大早,吴正珩去寻了六皇子。
这一行的白姑娘从未露面,在外也是从头到脚都裹着纱,平日也就吴正珩时不时来小坐一会儿,白姑娘有任何吩咐,多是吴正珩的人直接办了,少有经他人之手。
是以吴正珩大大方方地入了六皇子的屋子。
稍坐,六皇子带着浓厚的起床气赶来,“大清早来,所为何事?”
皇子到场,吴正珩也还在椅子上坐着,瞥过来的目光深沉死寂,“你对我的小夫人动手?”
呵,是来讨说法质问的?
六皇子不甚在意,“吴正珩这不是跟你学的吗?不过一个女人罢了!当初在詹府,为了名正言顺请军,是你,下狠心赐死青烟的,女人算什么?”
他走到吴正珩面前,语气轻飘,“一个青烟没有了,会有第二个青烟。一个喜儿没有了,你也会有别的喜儿!”
吴正珩抬手,泼茶,动作利落,转瞬六皇子的脸上茶水哗啦啦低落,他用大掌抹开水渍,刚刚起床的那股子戾气消失的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