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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年秋,蜀中七彩霞光映彻天地。

百姓无不驻足观看。

蜀地王府,院子里落下两个仙人。

此时的江楚正在葡萄架下摇着摇椅,司凌坐在一边,给他做葡萄汁。

见有人来,两人目光齐齐望了过去。

是离修和林婉儿。

此时的江楚二十一岁,头戴冠玉,眸色深邃,早已没了四年前的青涩稚嫩。

林婉儿一见两人就兴奋的扬了扬手:“哇!竟然真的在这里!长老说的果然没有错。”

离修反而神色平淡的朝着他们微微颔首。

司凌起身,伸出自己的小臂。

江楚扶着站起身。

回应林婉儿的笑:“林仙人,离仙人,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哇~你们的小院子好漂亮啊~九王爷,司师弟~别来无恙啊~”林婉儿笑的眉眼弯弯。

司凌颔首,却并未喊他们师兄或者师姐。

司凌并未真的加入他们的仙门。

只是这些年为了保护江楚,确实是踏入了修仙之途了。

“师妹,不得贪玩,天下局势巨变,我们有正事。”离修上前一步。

望向江楚:“九王爷,我们可以单独聊聊吗?”

江楚点头,没有犹豫。

身后站着的司凌眸色沉沉的望向离修。

离修神色未变,依旧态度坚定。

林婉儿看出气氛不对,对着司凌道:“小师弟,我们也聊聊吧。”

江楚回眸望向司凌,司凌也望着他。

堂内,下人斟茶,袅袅的热气顺着茶壶升起。

江楚给离修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离仙人,有什么事,是需要支开司凌的?”

江楚看得出离修支开司凌的心情。

离修从芥子袋中拿出一根碧绿色的树杈。

碧绿色的树杈在阳光下闪动着淡淡的宝石光泽。

江楚疑惑的抬头望着他。

“此物为扶桑树的枝丫,唯身有天地紫气的人可以激活并令其长大。”

江楚微微蹙眉:“紫气?”

似乎许多年前听过这个词,好像是江承假飞升时留下的箴言也提到紫气。

“何为紫气?”

江楚并不懂这些修仙人用词。

“紫气,又名天地紫气,无论是在天地间,还是人间,都是象征极为贵重,智慧,圣人,以及通达之意。”

“在凡间被称为帝王,圣者,以及祥瑞吉祥。”

江楚看着离修,知道他说这些,是冲着自己来的。

“可我无心帝王位……”

离修打断他:“我们都知道,此次前来,并非是为了帝王位。”

离修并没有强迫人的意思。

只是眼里有些怜悯之色划过:“只是,有些人生来就是为渡劫而来。”

“这扶桑树枝,天地间,除你江楚外,再无其他人可用。”

江楚看着桌子上的绿色树杈。、

“京都魔族布局,百姓的生命用来牵制修仙界,我们无从下手,也无法把每个凡人都杀死。”

江楚听的云里雾里:“这些我又能帮上些什么呢?”

“扶桑树会依附你长大,滋生天地净化之力,届时,百姓脱离魔族控制,我们便可一举斩杀魔族。”

江楚不太懂,他肉体凡胎,还能有如此厉害的作用吗?

“长老说了,不必逼你,若你不愿,我们再想别的办法。”离修眸色灼灼的望着他。

“只是江楚……如果你愿意激活扶桑树,我向你保证,除非我死,便一定会护卫你,保你一世平安。”

江楚呆愣愣的看着离修,他的眼里都是恳求。

江楚不懂修仙人护卫天下的职责和执念。

还以为修仙人都是整日喝露水避世逍遥自在的。

“没什么可考虑的,我同意,大隋也有我母后和太子哥哥的心血,我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国家走向灭亡的。”

“本王自小钟鸣鼎食,吃天下人的粮食,自然也会护佑为天下百姓。”

离修眼里第一次正视眼前的人。

“我要如何做?”江楚拿起桌子上那个小小的翠绿色的枝丫。

……

第五年春。

大隋各地陷入灾害,北地不开春,大雪飞飞。

南处不停雨,洪水泛滥。

东有他族之乱,西有抢夺之祸。

江楚,离修,林婉儿,司凌。

踏入了回京的路。

整座靖城都笼罩在一处巨大的黑色结界之中。

百姓在其中看似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刻在修士的眼中,他们的生命力一直在不停的流逝。

“天下修士在大隋各处除魔救灾,你且安心。”离修看着老了十几岁的江楚,不敢去看他。

去年他便告诉他,没有灵根的凡人,只有紫气的凡人,想要滋养扶桑树,是要以寿命为代价的。

可江楚还是义无反顾的同意了。

唯有司凌,一直沉默沉默再沉默。

自始至终,从未阻止江楚,也从未责骂任何人。

“江楚,走吧,结束之后,我请长老……”

“不必。”中年模样的江楚,眸色间多了些沉淀的杀伐之气。

英气迸发,眸色锐利。

周身的紫气已经浓稠到可以滴水的程度。

“走吧,多犹豫一秒,下发就要多死千人万人。”江楚垂眸望着下方,没有一丝犹豫。

语气平和到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离修点头,临走之际,回过头,抱住林婉儿,林婉儿惊讶。

“师兄你……”

离修松开了她,没有任何解释,带着江楚冲向了下方。

“嗡——”

天地震动,巨大的扶桑树以江楚为中心,向四周扩大。

浓郁的淡绿的和纯白的光辉开始斩杀黑气。

那些魔族再也隐藏不住,纷纷出来绞杀离修和江楚。

林婉儿气急,转头想叫着司凌一起去干魔族的时候。

才发现司凌已经冲了下去。

一柄长剑护在江楚周围。

遇魔杀魔。

遇妖斩妖。

江楚的生命力在傀儡树的暴涨下,也在渐渐地流逝……

肉眼可见的青丝间渐渐染了些白发。

司凌不敢回头去望,只是不停的杀杀杀。

甚至于一些恢复理智的老百姓,看到这样的场景,也只觉得像是修罗现世。

其他门派的修士也在京城混战。

场面一发不可收。

这场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

江楚青丝变白发,形同枯槁。

司凌累到枯竭,整个人搭在江楚的肩膀上。

天生不会哭的司凌,也只会红着眼圈。

甚至连话都不知道说什么……

江楚用自己僵硬的手回抱住他。

声音像是老人一般沙哑:“抱歉,本王要失约了。”

司凌依旧没说话,只是用力地抱住他。

“师兄!!!”林婉儿凄厉的声音在江楚和司凌的耳边炸响。

江楚和司凌身影微顿,一股子巨大的威压从天而降。

浑身缭绕着黑气的江承,手中一把由魔气凝结而成的剑。

已经插入了离修的心脏。

而离修也是个狠人,迎着剑往前走,给了江承一剑。

江承被离修刺伤。

原本的肉体凡胎直接炸开,属于魔皇的法体露出本相。

刹那间天地色变。

“他竟然是魔皇……”司凌喃喃。

离修用尽生命的一击,对江承的伤害并不算大。

离修倒下,林婉儿扶住了他。

离修浑身是血,伸出手触碰林婉儿的脸庞。

温和一笑。

林婉儿崩溃大哭,掏出芥子袋,去找丹药。

这才发现所有的丹药都耗尽了,一颗都没有了。

林婉儿恨自己买不起高价的丹药。

恨自己不是丹修。

“下辈子……一定……”离修闭上了眼。

“师兄——”

林婉儿抱着离修的尸体仰天长啸。

魔皇现身。

各处的修士和长老师尊都赶来,京都成了战场。

江楚鬓如霜,身如枯木,和扶桑树融为了一体。

大战还在继续,江楚的意识已经模糊了。

模糊间只觉得有人抱住了自己。

似乎躺在了一处冰凉之地。

不知过了多久的岁月,江楚被冰冷的舌头舔醒。

他睁开眼,对上了小黑蛇的眼。

细线的冷眸望着他,轻蹭着他的脸颊。

江楚起身,下意识的伸出手:“司凌……”

无人回应。

他微微怔住,铺天盖地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他不是去京城了吗?

这是哪里?往生吗?

他低下头,这才发觉自己不是躺在床上,而是一张类似于玉质地的床上。

“啪——”

是瓷器坠地的声音。

一身火红色衣衫的女子瓷盆掉在地上。

“醒了,终于醒了!”

林婉儿和长老一同来的。

江楚起身,一步步走了过去,这才发现自己在仙山之上。

“两位仙人,司凌呢?”

林婉儿垂下眸子,不知道从何时起。

长老哀叹一声:“司凌于三十年前便不在了,人剑合一诛魔而亡,他的灵根给你了,你现在是我门派弟子……”

长老也着实没想到,这段师徒缘分中竟然有如此坎坷的波折。

江楚脚下一软,整个人都要坠地,小黑蛇暴涨数倍,接住了江楚。

江楚伏在黑蛇冰凉的蛇体。

热泪挥洒。

林婉儿想起离修,刹那间,也红了眼眶。

……

三十年。

凡间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江楚将小黑蛇缠在手腕,御剑去了蜀地。

中年的盛逸尘杀伐之气鼎盛,守卫蜀地不让人侵犯半分。

看到江楚的时候,他先是一愣,随后便是跪地:“末将参见王爷。”

江楚将人扶起来:“不必如此,本王回来,是想……”

江楚说不下去。

江楚拍了拍他的肩膀,落寞的离开了。

盛逸尘望着那抹萧条的背影,硬汉叹息。

江楚一路去了自己的王府。

原本在院子里打瞌睡的老管家和嬷嬷,一见貌若二十岁的江楚。

都激动地要跪地。

江楚急忙扶起他们。

看着他们苍老的面容,眼中是翻涌的情绪。

“王爷……”

“没想到老身走之前还能再见王爷。”嬷嬷和管家都是老泪纵横。

江楚将两人抱在怀里,低低抽泣着。

他们两人都是母后留下的,从小看他长大,已经和亲人无异。

受了委屈的江楚在他们眼前,再也无法遮盖。

那些脆弱委屈,随着眼泪喷涌。

“王爷……按司凌的要求,墓穴就建在他的院子里……”

江楚一步步往后院走去。

土坟像是刚被翻新,墓碑上没人刻字。

前头却有香烛。

江楚温柔的摸着无字碑,轻轻的靠在墓碑,就像靠着司凌。

靠在墓碑十年。

江楚送走了嬷嬷和老管家。

偌大的王府,只剩下他一人了。

同年病重的隋帝二世(六皇子江璃)想见他,被他拒绝了。

来年春,新帝登基,封他为摄政王,被江楚拒绝了。

靠着墓碑第二十个年头。

江楚送走了病重的赵金洲。

靠着墓碑的第三十个年头。

江楚送走了战死沙场的盛逸尘。

江楚开始学雕刻,日日夜夜在墓碑前雕刻着当初司凌留下的那对夫妻对拜的雕像。

后携带小黑,司凌的墓穴,司凌留下的玉床,还有他日日夜夜雕刻的玉石雕像,来到了一处山洞。

在此一住就是三百年。

第三百年春,魔族再现。

江楚以身殉道,自此,世间再无九皇子。

(秘境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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