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眼睛还在四处观望，唯独忽略了她身后的破柜，再次盯着她，“你是不是打开门把她放走了？”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阿婆避开她儿子的指问，拄着拐杖想要出去，却被她儿子挡住了去路。
“就是那个我昨天带回来的，我没花什么钱骗来的小娘子啊！”男子似乎变得抓狂起来，随手拿起桌上阿婆的物件就往地上砸，以此发泄心中不满。
李熙螓透过柜子的一条缝隙看到，摔在地上的是一个盒子，盒子里的褪色佛珠掉了出来。
“我的佛珠！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要怪就怪这个短命的，快快让阎王把他收走吧！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婆不停地念着。
“我叫你天天念经，装模作样你害我还不够多吗？寡妇…贱婆子！”说着那男子用脚用力的踩跺着那串佛珠，不可遏制目眦欲裂。
“你说那小娘子是不是被你放走了？她父亲死了，是我给她埋的，可是花了钱的啊！”他嘶吼完喘着粗气，牙列咯吱直响，一身雨水让他怒气更甚。
“花的可是卖善落的钱啊！老不死的，都是你的错，你想害我们家断子绝孙！”他骂的撕心裂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好似面前的老人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一般。
老人把拐杖抓紧，她撑着身子慢慢缓过劲，似乎才清醒过来，眼神也瞬间变得清明起来，“你这个不孝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个畜生！”
阿婆一巴掌打在了她儿子脸上，伴随着颤巍巍的声音，“恶有恶报，不是不报，你打跑了自己的发妻，发卖了女儿，现在还敢指着亲娘骂，你……长安城里出了个你这个祸害真是造孽啊。当初黄巢血洗长安城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把你也屠了，戮杀那么多好人，留你这样的现世阎王造的什么孽呦……”
那男子听了更加怒不可遏，“你这个老不死的，克夫、克子、克孙，还敢提善落，如果不是为了养活你，为了这个家能有后，我能把她卖掉吗？”
“你，你这个畜生！”阿婆举起拐杖朝他身上打去。
那中年男子，一把抢过拐杖，咬牙切齿的朝阿婆背脊狠狠一击，这一击试图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在静寂的卧室随着木棍的呼啸声，似乎剩下的就是骨头断裂的声响，而他也只是在喧泄心中积蓄已久的愤怒。
“不要！”李熙螓脑袋一嗡心口猛然一窒，在柜子里惊呼。
阿婆哪里抗打，一击之下倒在了地上，眼睛睁的浑圆，手指在痛苦之下卷曲变形，弯曲的背脊似乎塌陷进去一大块，呼出微弱的一口气后便没再吸进去。
那一双浑浊的双眼含着泪，眼底写满了不甘。
不甘的是，没活到孙女回家。
地上的佛珠碎的碎了，有几颗七零八落的在阿婆周围安安静静的躺着。
李熙螓眼睁睁的透过缝隙看到这一幕，用尽全力的推门，可是却被挡住了，她如鲠在喉一时间说不出一个字来。
“谁，谁在柜子里？”中年男子听到声音，显然拿着棍子的手抖擞了一下。
听到是柜子里的声响，脸上突然谨慎起来，擦了把汗，慢慢靠近试着问道:“你是昨日那个小娘子吗？是不是躲在柜子里去了？”
遽然间，门外熙熙攘攘的声音响彻整个堂屋，一众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就见一大堆衙役陆续走进来。
中年男子还来不及打开柜子就吓的打了个趔趄，回首时继而踩到了阿婆的佛珠，摔了个龇牙咧嘴实打实。
领头的衙役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凛声问:“有街坊说你打老母亲？”
中年人顾不得疼痛，刚才的气焰似乎突然间就被这般严肃的审视氛围给一把浇灭了个透彻。
那领头的衙役看到地上瞠目老人，似乎没有了生命的迹象，于是伸手探了探鼻息而得出结论:“你把人打死了！”
说着尾随的衙役们也走了进来，房门口处也有几个正在张望现场的邻居，看到地上死之惨状的老人不免交头唏嘘。
中年男子看到这阵仗，想逃都已经逃不出了，小小的屋子被围的水泄不通，他惊恐摇头:“我没有，我没有，是她自己摔倒的！”
“怎么可能是她自己摔得！大人，我们都可以作证，我们都是老人的邻居，这老人过得好可怜，这畜生平时虐待老人已是不孝，如今还将老人杀害了，真的其罪当诛啊！”其中一个邻居大婶义愤填膺。
“是啊，您是不知道那人恶劣行径，他的妻子被他打断了一条腿，因不堪忍受暴虐而跑了，他的女儿更是可怜，因为他好吃懒做没米下锅就将女儿卖去青楼去了！现在还把老母亲杀死，快些抓去偿命吧！”又一个邻居大爷道。
“是啊，老人生前那么好的一个人，对谁都是笑呵呵的，没想到生了个这么不孝的儿子！”
“是啊！快抓去偿命！……”其他看官也热烈起哄。
“人是你杀的？”衙役首领一把抓住中年男子的肩袖问道。
只见他满脸不知是雨水还是汗，狼狈不堪地奋力摇头，“没有没有，不是我！”
李熙螓透过门缝看着方才还拉着自己手啜泣的老人，不过短短的时间里就倒在了地上，尽管萍水相逢，也不免心狠狠地抽疼了一下，她再次用力拍打柜子，“快开门！”
衙役闻声走到柜子前，蹲下身来拿掉了栓子，打开了柜子门。
“你是谁？”中年男子惊讶道，刚才他听到柜子里有一个女子，但他以为是昨夜那个女子。只是没想到是另有其人，她躲在母亲的柜子看到了这一切！
李熙螓顾不得腿麻，从柜子里踉跄出来，抬头的一瞬间眼底积蓄着怒意，她恨不得将这人就地正法！
“我亲眼所见，你夺走了你母亲的杵棍将她活活打死，死之惨状怎会是简简单单的摔倒可以搪塞过去的？而且你们看看老人的背脊处明显有击打的痕迹，很简单，若不信我大可请仵作来验证。这个打死老人的人就是你！更何况我亲眼所见，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李熙螓心中愤怒难平，就是这个肥头鼓脑，瘪嘴鼠目的男人居然把自己的娘活生生打死，这恶徒的罪行，简直罪无可赦！
“皇城脚下竟敢杀人，还不快把人抓走！”衙役不多耽搁，准备直接将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