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星光暗淡,一日疲惫过后,家家户户大多都入睡了。
而在这般黑暗之下,更适合一些人做些白日不可做的事。
比如杀人。
比如救人。
除开京都最为繁华的集市,尤其是青楼酒馆,灯火通明。
码头如今也热闹了起来。
摄政王的人压着一大批货船来到京都码头,如今全都停在岸边。
按理说码头每一个位置都十分紧俏,负责码头的商行轻易不会随意让人停靠。
但是俗话说,民不跟官斗。
而对方还是夏朝最大的官。
更是惹不起了。
·
霄宁舟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躲在木箱后面,看着远处的大船随着水浪轻轻翻涌,晃荡在水面。
码头最多的就是苦力,而这种卖力气的三教九流,各种人都有。
故而码头附近也有很多食摊、窑子和小酒馆。
凌陌此刻就坐在一个小酒楼的二楼靠窗位置,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码头。
夜里很黑,她什么都看不到。
凌陌当初设想过虞鞍商行的船被扣下来。
但总共几十条船,不可能一条漏网之鱼都没有。
却不曾想,她还是低估了书中最大反派的恐怖手段。
能装载十几吨货物的大船说扣就扣,费力费时费人费财。
怎么算都不划算的买卖。
他还是这么干了。
这也让凌陌意识到,以往她能成功在摄政王手底下逃脱。
仅仅是因为——他没有真的将她放在心上。
若是他真的发动全部势力抓她,就算楚王相护,也无济于事。
心口无端有些空闷浮躁,凌陌拿起茶杯的次数有些频繁。
作为熟知剧情的人,和摄政王对上的两年时间,从开始的信心满满到现在仿佛脚踩棉花,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此刻对反派的忌惮又上了一层楼。
码头那边突然传来了剧烈的打斗声。
几十个火把在飞速跑动,偶尔照亮打斗场面。
在一群黑衣人中,霄宁舟作为男主最为显眼,毕竟他的武功能让他在普通侍卫中如过无人之境。
可是突然他就被一个人缠住。
那人的武功与他竟然不相上下。
凌陌将视线朝相反的地方望。
黑暗中,一场火,打破了所有宁静。
摄政王府被烧了。
明日这个消息怕是会震惊整个京都。
那可是摄政王府啊。
谁人如此有种竟然可以在他那里放火!
凌陌看到及时出现的火,松了口气。
码头的打斗声小了下去。
霄宁舟开始撤退了。
他们在听到货船被扣压下来时,就知道救人必定会十分艰难。
摄政王必定会派大量人手守在码头,只等守株待兔。
一举将他们抓住。
到时候是把他们当做盗贼,趁乱杀死或者秘密押送回摄政王府还不是为卫拂衣一句话的事。
所以凌陌决定不救人。
虽然楚王在知道她的想法后强烈拒绝,但在凌陌分析一旦救人,只会搭上更多兄弟的命后,他沉默了。
最终还是不得不赞同她的想法。
而凌陌又派人趁着摄政王的大量人手在码头守着他们,偷袭摄政王府。
等码头的人发现不对劲,往回赶至少需要半个时辰。
窃取资料,放火烧王府,顺手下个毒……半个时辰能做很多事了。
凌陌本以为就此结束,拿起披风披在肩上,戴上兜帽,推开门就要回去了。
可是在推开门后看到了一个男人站在黑暗中,挡住了她的去路。
黑衣红纹,金线勾出的蟒蛇,宽肩窄腰,面容惊艳到摄人夺魄却又冷血无情。
心底划过一个人的名字,她微微将头低下,沉默僵持。
见人一直没让开,她压低嗓子开口:“你挡路了。”
沙哑中透着老态。
包厢内的烛火暗淡,作为一家靠近码头的普通酒楼,这么晚了,本该充满底层各种人的大厅,此刻除了安静就只剩安静。
“抓起来。”
凌陌轻轻叹息。
“我跟你回去,别动手动脚的。”
“凌先生不打算挣扎一下?”
“你这次的目的竟然是我,着实受宠若惊,怕是周围都是摄政王您的人,我也逃不了了。”
两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说话却有一种相识许久的老朋友的感觉。
不,应该是老对手,作为博弈不下百次的对手,他们似乎对对方的手段都很了解。
马车上。
“水里下毒、偷书信玉佩印鉴、马厩草料放巴豆、放火烧书房……还有……”
“说。”
属下咽了咽口水,默默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子,打开后,一个草人上面贴着纸条,插满针,躺在里面。
“您的小人,被藏在了床下。”
马车里,此刻弥漫着一股压抑的寂静。
“呵,先生手段依旧……无所不用其极。”摄政王嘴角轻轻一扯,透着杀气。
看向一直戴着兜帽低着头的人,突然伸手将帽檐挑开。
本以为会见到满脸沟壑的老人,却不想一张清秀精致的少年映入眼眸。
属下在上位者摆手示意中默默退下。
双目对视,一个淡漠中透着佛系,一个冷漠中尽是晦涩难懂的深意。
“你如今年岁几何?”
凌陌身穿过来的是十八岁的自己,如今两年过去。
“回王爷,再有两个月便是二十。”
看着少年半披的头发,卫拂衣有些想笑。
还未加冠的年纪,就让他如此狼狈应对,若是有朝一日真的让她成长起来,自己怕是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所以——
杀了吧。
看到反派眼底的杀意,凌陌大脑的警铃声大作。
无论是男配手握的小说剧情,还是凌陌到这个世界的系统剧情,都没有提到摄政王抓住自己的事。
所以当初在茶楼她存了侥幸心理,说不定是意外呢。
但事实,日理万机的摄政王,不可能无缘无故去到仿佛呼吸一下就会降低自己格调的地方。
凌陌在担心自己该如何自救时,马车猛地急刹车。
车厢剧烈晃动,然后停下。
车里的凌陌重心不稳,两壁又离得远,她直接飞扑向前,眼见要脸朝地摔个狼狈,一个有力的胳膊伸出来,拦住了她的腰,将她往上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