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存本以为经过早上开诚布公的聊过后，就算大家有想法，至少也能保证排练的顺利。
但事实却并非如她预想的那般简单。
她站在明亮的排练室里，几乎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演奏小提琴上。
可众人却不似往日那般专注，仅仅一个前奏部分，已经出错了两次。
宋存看着前面脸色逐渐难看的肖宁，蹙了蹙眉。
暗道，要是再出错，估计她们就要挨骂了。
她深吸一口气，再一次开始演奏。
可下一秒，宋存就听一片和谐的低音中，猛地插入一道异军突起的高音。
“停停停！”
还不得众人反应，肖宁就黑着脸怒喝一声。“我知道，之前网上有些风言风语，但既然一切都平息了，就请你们专心排练！搞清楚目前什么事最重要！”
宋存垂眸，轻轻咬住了唇。
虽然肖宁没有说她一句不是，看向她的眼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可影响了大家的心态，她还是觉得十分内疚。
“肖导演，就算事情平息了，可大家的心里这口气却顺不了。”
宋存低落之际，又听到李依依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她抬眸看去，正迎上李依依意味深长的视线，她讥讽地勾勾唇，继续道，
“毕竟，咱们都因为这场演出付出了心血，可谁知道，到头来出了颗老鼠屎，把好端端的一切都毁了。“
众人听到李依依的话，虽然没有回答，但确实有不少人，隐隐看了看宋存。
宋存顿时低下了头，只觉得如芒在背，心中的愧疚几乎要将她淹没。
“纠结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意义。”
肖宁的眉心紧紧拢起，满是不悦地看着李依依，继续道，“演出迫在眉睫，你们还在这里自怨自艾，届时上了台，你们只会真的成为笑话！我要是你们，只会全身心的投入到排练中，好好让他们看看，咱们乐团的实力如何！”
说完她环顾了一圈众人，又盯着李依依，“李依依，你好歹也团里的前辈，无论何时，都应该做出表率，而不是带头起哄！”
李依依的脸顿时红了。
她还是头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这样不留情面的教训！
她满是羞恼地瞪着肖宁，嘴唇抖索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宋存看向肖宁的目光却是五味陈杂。
“今天早上就算这么混过去了，”肖宁抬起胳膊看看了手表，沉声道，“你们先去吃饭，希望下午你们都能调整好状态，否则排练不好，到时候可不止是丢人那么简单！”
众人一听，纷纷叹气，垂头丧气地往外走。
宋存看着大家一片低沉，心中的愧疚更深。
她想了想，走到肖宁面前道，“肖导，咱们下午不是要去剧场彩排吗，不如我先过去?”
她言下之意，就是自己一个先去剧场练习，她不在了，大家也好专注排练。
肖宁顿了顿，看了她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行，你先去，别想太多。”
“好。”宋存声音带着浅浅的低落，转身离开了排练室。
乐团的大楼门口，一轮红日高悬在其中，明亮的光线有些刺眼，宋存不由地眯着眼睛，抬头遮了遮。
顿时，一小块阴影落在她的瓷白的脸上。
缓缓吐出一股郁气，她无奈地继续朝前走去，正打算叫车，一道熟悉的声音便响起。
“囡囡。”
宋存微顿，本打算装作没听到，可想到之前的猜测，她还是抬头看了过去。
顾时聿身着一件烟灰色的呢子大衣，身形高大地站在一片欧式建筑前，灰色高墙中，有枯枝斜斜伸出，隐隐的新绿点缀在上面。
即便是他们之间关系糟糕，宋存此刻也不得不承认，顾时聿就是随便往那一站，看上去也像是从时尚杂志里的大片场景。
她抿抿唇，还没开口，就听顾时聿满是担忧的声音响起。
“你还好吗？”他漆黑的眸子深深地看向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宋存微顿，听着他最后的四个字，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中发酵。
宋存偏了偏头，避开他的视线，“热搜是你帮我撤的？”
“嗯。”顾时聿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似乎并没有因为网上的事消沉，这才觉得心下稍安，“你放心，我已经叫人盯好了，绝不会让人随便给你泼脏水。”
宋存垂眸，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头，“这次的事谢谢你，算我欠你个人情，以后找机会还你。”
顾时聿眼底升起无可奈何的痛色。
他的每一次示好，似乎都只能在收获她一句谢谢后，随之而来的则是她更加疏离地拉开和他的距离。
心中的苦涩积攒了太多，顾时聿几乎都已经要习惯了。
他如今已经能很快的调整心态，咽了咽喉咙，他嗓音低沉温柔道，“既然你说了欠我人情，那就跟我走。”
闻言，宋存仰头看了看顾时聿，“去哪？”
“跟我走就知道了。”
顾时聿说完，黑眸紧紧盯着宋存，像是生怕她会反悔似的。
宋存看了他片刻，本能地不想和他一起去什么地方。
可谁叫自己的确欠了人情呢。
半晌，她不情不愿道，“带路。”
顾时聿紧绷的神色肉眼可见地舒展下来，他唇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带着宋存上了停靠在路边的车里。
两人一路无言，宋存看着窗外，隐约瞧见深海剧场白色的穹顶建筑群时，汽车速度放缓，稳稳地停了下来。
宋存抬眸，一间毫不显眼的小餐厅，出现在眼前。
她顿了顿，又见顾时聿唇边噙着笑意，“他们家的淮扬菜做得不错，你肯定喜欢。”
“你所谓的还人情，就是让我陪你吃顿饭？”
宋存面上淡淡的，她并不在意顾时聿带她吃什么。
她只觉得这样其实挺没意思的。
可顾时聿却无比认真地看着她，坦然道，“我们很久没在一起吃过饭了。”
宋存仰头望着他。
他一双黑眸，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狭长的眼睛里满满都是自己。
沉默几秒，宋存突然道，“顾时聿，其实你心里清楚的，我们不会有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