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知酌没有想过借势欺人,她只是想活的恣意潇洒些。虽然,她爱得到权力那一刻的奢靡和满足,但搬弄权势的事情她现在也做不来。
因为她那点小心思但凡冒个尖,迟奚祉都不用看一眼就将她剖析得彻彻底底。
耳侧传来杨宗断断续续的论述,元知酌藏在袖中的手转了转那枚捏的滚烫的玉扳指,有些走神。
甚至说得难听些,她都不想与朝廷中的这帮人有任何的瓜葛,但是他们硬要上赶着讨事,夹枪带棒的,她也不是什么受气的主,话听在耳里不舒服了,那她便颠乱朝纲给他们开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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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宅院里,一个青年朝着主位上喝茶的人拱手弯腰。
礼部尚书——辛昌本在小憩,一旁的侍从轻唤了他几声,将他叫醒,他睁眼一看,“哟,这不是莫侍郎家的小公子嘛,怎么跑到我这来了?”
莫岐站定在堂中央,身后跟着的随从将手里提着的礼物交给辛府的人,莫岐腼腆微笑道:“受父亲之托,晚辈来向辛伯伯问好。”
辛昌抬手示意莫岐坐下,眼睛瞟过身侧站着的侍从,说道:“前阵子我在海市淘来了个云水麒麟琅花罐,想着你父亲应该喜欢,我这几日忙的很,还没差人给贵府送去,赶巧你今日来了,那便替我带回去和你父亲道声好。”
他转过头,“林叔,你去后院把那云水麒麟琅花罐拿过来。”
话落,辛昌身侧的侍从便从后门退去,座椅后边的侍女上前帮莫岐沏上茶。
“今日见到辛伯伯面色红润、精神抖擞,精神气好得不得了,晚辈也算好回去交差,父亲最近可唠叨着和您喝上一壶呢。”
辛昌摇摇头,猛地沉叹了口气,“最近大典事多礼繁,李静的事情又难做,怕是腾不出时间。”
听到这,莫岐瞳仁一亮,但下一瞬又化作不解,他追问道:“李太保的事如何难做?”
辛昌摆摆手让下人退下,莫岐也示意自己的随从下去。
终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辛昌也说的隐晦:“朝廷重臣暴毙荒郊,还正是在封后大典的前几日,古怪又晦气,这要是冲撞了中宫娘娘可不好。”
莫岐眉头紧蹙,捏着手里的瓷杯,像是无意附和,“听闻李太保死状凄惨,脑袋被野狼啃下叼走,右手的小指也不见踪影,发现时整个人血淋淋,尸身还起了白霜。”
辛昌老脸发黑,没有接话。
莫岐却上身往前倾,又道:“这事肯定得要彻查,就是不知道陛下那边是何意思?”
朝中秘事,谈论起来不免提心吊胆,辛昌压低回道:“帝后大婚,民间一月内禁婚丧嫁娶,葬礼不得办,直接安葬即可,这时候任何人都不可犯忌讳,黑白无常来接人也要提着脚走。”
“死也得挑个好时候,丧事是没得办,追封什么的更是空谈,陛下能下旨彻查此案就是他李静的福分。”说着,辛昌忽而多了几分嘲弄。
李静这人自大狂妄,常舞文弄墨,谁不知道他和楚王走得近,可半年以来几度迁升,成了上位面前的红人,在朝廷中一时风光无限,巴结的人多,眼红的人也不少。
况且楚王久不之藩,一直待在京中,手里还握着兵权,前段日子说是染疾在家中休养、不见客,这李静升迁他没表态,这下李静却死了……
想到这,辛昌的脸色一变,忽而抬手掩面,重重地咳了起来。
林叔从后院将云水麒麟琅花罐搬到前院,辛昌声音轻若游丝,驱客道:“我这身子骨老了,坐不了多久,天色也不早了,莫公子便回去代我向侍郎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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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典几日都很忙,又是要受贺仪,又是庆贺礼,元知酌每日被凤架抬来抬去,见各式各样的人,脑袋都大了,还好有碧瑛跟着、在她的耳侧提醒她来者是谁,倒不至于太吃力。
晚上回了鸾禧宫,元知酌四肢乏力,脚都是飘在云端的,她两眼一闭只想要躺在软软的床榻上,丝毫不想再动弹,而迟奚祉这几日似乎也腾不出时间来,她也有两三日没有见到他的面了。
这日下午,元知酌闲了下来,瞧着外头暖洋洋的日光,便叫人在院中搭了把梨花木逍遥椅。一棵柏树长在宫墙上,倾斜向外缠绕在红墙上,郁郁葱葱的抽了新芽,倚在角落里,蔚为奇观。
元知酌松松散散地侧靠在逍遥椅上,青丝未盘,只是用了根红绳系着,她的一只脚半挂在扶手上,裤腿宽松,她的膝盖屈起,长裤便向上跑,露出半节白嫩匀称的小腿,晃在树冠斑驳下的日光中,好似不染纤尘的白玉。
身上盖着一张狐毯,她手捧着本奇闻怪谈,磁青的单宣纸封面上小楷印着几个字《玄神记》,她垂着眸,纤指抵在书眉上,没看的书页不剩几张。
元知酌视线微微滑落,故事留了个勾人的尾巴未揭开,看得人心里痒痒,她将书阖上,有些意犹未尽,轻问道:“这书只有上册吗?”
碧瑛停了手里的针线活,瞧了眼封面上的大字,回道:“回娘娘,这残蝇先生的书都是分上中下三册的,一般不足三月便能新出一册,《玄神记》的上册还是去年冬月印发的,中册算来应该刊刻出来了,过几日奴婢找人给娘娘寻一本回来。”
元知酌的指尖触在“残蝇”二字上,轻轻摩挲着,“要很久吗?”
碧瑛思索了下,“大约五日。”
元知酌抿唇,一直翻书的指腹上沾了印刷的油墨味,她听后感叹道:“这么久。”
远烟从殿内搬了台影青印花双耳炉,填上天春香,起篆后,用线香点燃压好的祥云香篆。
原本清苦沉冷的香味在室外散开,飘到鼻尖时中调变得微甜,带着丝丝的花果香气。
元知酌发现自己闻不惯浓香,而在室外的地方燃香,浓郁的香味扩散掉,留了点余韵到心头,也是种别致的焚香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