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你了……”江佑安抬起头,真诚地补充道,“不过,我会和哥哥说的,还会把你写进日记里……”
写进日记?小朋友不愧是小朋友,还写日记呢。
池川露出玩味的笑容,简单的“嗯”了一声以作应答,然后拉着小朋友下楼吃饭,再不吃可就真的凉了。
简单地吃完饭,江佑安被拉进厨房学习如何洗碗。
江佑安洗碗洗的一手泡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个碗,三个盘子洗干净。他把东西擦干放进柜子里的时候,视线在一旁崭新如初的洗碗机落了几秒钟。
“……”
别开眼,恼怒地把手洗了三遍,然后同手同脚走出了厨房。
正欲开口询问为什么有洗碗机不用,还要他这个人工的江佑安被堆了一屋子的纸箱堵住了嘴。
池川背对着他,微微侧了侧脑袋,盯着满屋的纸箱,陷入了沉思。
谁懂啊,他刚刚收到消息去拿东西的时候,那人说他们给送上来,池川没有过问,想着顶多就是一些衣服,书啥的。
当时看着一个接一个的人抱着箱子进来,甚至将家里的钢琴都搬来了……
那那个家里还剩什么?剩下空荡荡的房间和几个闲散的佣人……哦对了,还有只狗。
池川转身与站在不远处发愣的江佑安打了照面。
沉默是此时的康桥。
江佑安视线从那堆东西上逐渐聚焦在池川的脸上,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准备接受池川的质问以及一些其他。
但是事情并不如江佑安猜想的那样,池川看着闭着眼睛的江佑安,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他意外地开口:“还傻愣在那儿干啥,过来收拾一下啊,马上带你去看看学校。”
学校?!
江佑安猛地睁开眼,还没来得及询问什么学校,池川已经转身抱了个箱子掂了掂。
还挺重……
“上来吧,我给你弄上去,你去整理。”
江佑安追上去,手指刚刚触碰到箱子,就被池川叫住:“我来搬就好,你上去把衣服,书啥的摆摆。”
江佑安转头去看池川,池川没有看他,只是抱着东西一声不吭往他的房间走。
认真干活的男人最帅!
池川已经走到了房门,双手被占着,没办法腾出手开门,他侧头去叫江佑安:“过来啊,帮哥哥开下门。”
江佑安眨了眨眼睛,心想这还是今天早上捉弄自己的池川吗?
池川忍不住再次催促道:“你想累死你哥哥吗?”
江佑安收回思绪,在看到池川的手轻微地抖了抖后,连忙跑过去把门打开。池川将箱子往上掂了掂,走了进去,放下,出去。
江佑安看了眼,是自己买的专业书,一堆贼厚的法律书,什么《法学第一课》《民法典》《刑法》等等。
没一会儿,池川又抱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放下,出去。
往返了十多次,池川一声不吭,任劳任怨。
两个人忙了半个小时,江佑安只把书收拾好了,衣服准备回来在收拾,主要是……
江颂程好像把他的衣服全搬过来了。
一年四季的,不过每个季节的都被贴了标签,江佑安的工作量也不算太大,只用把秋天的衣服挂到衣帽间就可以了,其余的就堆在衣帽间。
他揉了揉肩膀走出房门,来到客厅的时候,池川正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看,听见声音也只是抬了下头,随意问:“收拾好了?”
“嗯,谢谢你。”江佑安放下手。
“过来。”池川向他招了招手,眼神收回重新落到手机屏幕上。
江佑安乖巧地走过去,池川没有抬头,空出一只手在自己位置旁边拍了拍,示意江佑安坐下。
江佑安又乖乖地坐下,双手放在并拢的双膝上,看上去活像一个乖巧的小学生在等家人的训话。
如果江佑安拉着个脸的话。
池川在手机上翻动着什么,然后点开一个文件,等页面出来后递给了一旁的江佑安,同时开口道:“这是你考上的那个学校,入学资料那些你哥在开学的时候就帮你准备好了,之前你是以身体不适为由休学了一年,不过这才过去几个月,你哥那边跟校方沟通了一下,让你以大一的身份去学校,和你那届毕业生一样,只不过晚去了几个月。”
江佑安动了动耳朵,一边听着话,一边翻阅着自己背的滚瓜烂熟的资料。
政大是他高一的时候就定下的目标,一直没有变过。
当看到录取院校是政大的时候,他抱着江颂程哭了好久,哭到眼睛发涩,喉咙发干,断断续续地重复同一句话:“哥哥,我考上了。”
他满怀期望地为上大学做准备,却在开学的前一天被告知休学在家。
江延请了名校里的老师为他讲课,还买了大量关于法学的书籍,但是从来没有问过他自己想不想回到校园。
从小学开始,校园生活似乎就远离他了。他每天就是呆在家里,等家教讲课,布置作业,写作业以及家教检查作业。
十几岁的江佑安常常半夜睡不着爬起来做题,他常常想,如果妈妈还在的话,一定会认可他的想法,但是安可欣已经离开他好几年了,在他做完手术的第二个月,火灾离世……
于是,紧闭的房门被偶然起床喝水的江颂程打开,夜晚躲在被子里偷偷背书的江佑安被江颂程抓了个正着。
江颂程站在门前愣了三秒,然后走进去,关上门,借着江佑安手里微弱的光走到他身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抽出江佑安手里的单词书和灯放到一边,然后将委屈的江佑安抱在怀里亲了亲额头,抚了抚脊背,直至江佑安闭上眼睛,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这件事情不知道是谁透露出去的,紧接着,江佑安自认为唯一安全的地方——他的卧室,也被江延派人安了摄像头。
你说江延尊重江佑安的吧,他在卧室安装了摄像头,你说他不尊重江佑安吧,他又是在询问江佑安的意见后安装的。
思绪渐渐回笼,江佑安指尖上滑,看见了自己的入学资料,以及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用什么黑科技制作成的一张符合他现在长相的一张蓝底证件照。
还挺像……
池川的声音还轻柔地飘在耳边:“你哥说,你爸虽然同意让你住在我这里并且去上学,但是在你的周围还是被他派了保镖跟着,不过没事,你哥说不会再像之前那么高调。”
“至少服装上……不会那么高调了。”
本来池川想问服装能高调到什么地步,但江颂程预判了他的想法,直接甩了一张图过来。
上面大概有个十几个人,一身黑色西装,还带着黑色墨镜,笔直地站在学校门口两旁,将其余家长隔开。
而正中间的,就是穿着没穿过几回的崭新校服,背着没装几本书的白色书包,低垂着头,碎发遮掩着眼睛,让人捉摸不透的江佑安。
这一张照片给池川的第一印象就是压抑。
一个以爱为名的家庭为原本应该盛开在花丛中的坚毅玫瑰罩上了透明玻璃罩,让他与世隔绝,生活在所有人的监视之下。
还不能逃脱,因为根深深扎在土壤里。
他不能逃,也不敢逃。
但有人敢让他逃。
有人愿意为他兜底。
江佑安原本亮着的眼睛黯淡下去,不过三秒,又恢复光亮,扭头去看池川,微笑着说:“没事,我能去学校就好,至于他们……我习惯了,可以当他们不存在。”
池川原本以为会看见江佑安失落的脸,谁知直直撞上了一只眼睛亮亮,看起来心情挺好的小狗。
他看着他,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情感,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却又突然停住了。
“嗯。”池川听见自己很小声地嗯了一声,然后说,“下午带你先去趟政大,熟悉熟悉环境。”
池川见江佑安狠狠地点了点头,起身把手机从他手里抽了出来,刚走到一半,又突然折返回来。
江佑安看着折返回来立在自己面前的池川,下意识地站起身,抬头望他,问:“还有事情吗?”
池川满不在乎地拿出手机,点开了自己的微信,说:“先加个微信,别到时候联系不上。”
江佑安恍然大悟“哦”了一声,要不是池川提,他都快忘了自己昨天才和他认识,连个联系方式都还没有。
他从兜里抬出手机,去扫码。
扫了一遍,没出来。
江佑安不气馁,又扫了一遍。
还是没有扫出来。
他带着几分怀疑看着自己5G的网速,点点戳戳,不至于啊……才换的手机啊。
池川狐疑地盯着江佑安,“啧”了一声,“怎么回事?不想加我?”
江佑安抬头去看池川,十分真诚地说:“没有……扫不出来,是不是你……”
码给错了?
话音未落,他就见池川收回了手机,在上面戳戳点点。
这是……不加我了吗?
江佑安压下心底的委屈,小声地开口:“真的没有不想加你,要不,你报号码?”
池川一脸正经地将码再次递了过去,江佑安眼疾手快,在池川反悔之前扫了码,这一次,成功扫进去了。
他的注意力全在手机上,此时正在编辑好友通过信息,不知道那位好友已经偷偷溜回了房间。
刚回房间,池川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江佑安发来的好友申请。
池川点了通过,然后盯着两人空白的对话框看了几秒,鬼使神差地点进了江佑安的头像,是一只小狗,是萨摩耶。萨摩耶一身雪白的毛上还有一只白皙的手,伸开五指,没入萨摩耶蓬松的毛发中。
看起来不像网图,池川确定那只手就是江佑安本人的,除了他,还有谁的皮肤那么白?
池川将人的备注修改成了江佑安,随后将手机熄屏扔回到了床上。
什么鬼?
屋外的江佑安一定不知道,刚刚没有扫上码是因为池川把二维码点成了自己的付款码,也怪江佑安扫不上,这扫上才出稀奇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