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杰的话语中明显地暴露了他心中的慌乱,这既在马东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说是意料之中是因为文杰能够感受到危险并不奇怪,意料之外则是他竟然会选择一种临阵脱逃的方式,而且找到的人竟然是自己。马东的心中忍不住升起一丝怜悯之意,在这种完全需要靠自己的环境中把希望寄托于他人的家伙,注定结局会不妙的。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别人是这样,自己当然不能犯同样的错误,在这个时候东郭先生和可怜冻僵的蛇的农夫是一定不能做的。马东装作不明白的样子,诧异地反问道,
“文医生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昨天晚上你可是在合同上签了名字的,这是有法律效力的文件,可不是随便张嘴一说就没用了。这个责任我可负不起”。
文杰见马东拒绝了他,更显得焦急万分,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不对,不对,我和你们说,那个文件没有用,郑韵红的身份证根本就是假的,我以前见过她看病用的身份证,她的生日根本就不是今天。所以说那个,那个合同也是假的”。
文杰这种话都说了出来,马东还没有说什么,虞蓝梦马上就不答应了,虽然她这会儿还不能考虑得太深远,但这么明显的引起冲突的指责她绝对不能接受。虞蓝梦立刻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文医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阿姨好心好意赠给你一大笔钱,帮助你出国,你不愿意要就算了,说这种话有什么意思”?
文杰看到虞蓝梦气势汹汹的样子,心里有些胆怯,但仍然咬定自己的要求,
“你们不信也就算啦,不管怎么说,那笔钱我是不要了,王律师麻烦你待会儿做个公证,我当着大家面声明一下,实在不行写个东西,签个字也行”。文杰的态度恨不得是在恳求马东了。
马东当然不会因为他几句话就答应他什么,文杰到底什么想法还没有搞清楚呢,怎么能轻松地打发了他。马东摇了摇头,说到,
“不行啊,文医生,这么大一件事,这么大一笔钱,可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地处理。你最好仔细考虑一下。另外,我是郑女士的委托律师,代表的是她的利益,出于职业操守,我必须严格地执行她的命令。在这件事中,我是不可能再接受任何一个涉及人员的委托了,不然我自己就涉嫌监守自盗了,你明白吗。还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放弃你的权益,现在郑女士已经去世了,几天之后,我们回到杭州,这份合同马上就可以执行了。从我个人角度,我不能理解你的选择”。
马东的话显然让文杰冷静了一些,他低下了头,似乎在琢磨着什么,到了最后,可能还是恐惧战胜了贪欲,他无可奈何地低声乞求着说道,
“求求你,王律师,你帮我一下好吗,我真的不想要这笔钱了,如果你不帮我,我恐怕真的是没命花这笔钱了,求求你了”。
马东心中暗想,你终于说出来点东西,必须搞明白你到底有什么害怕的。马东心中这样想着,嘴上却是这样说着,
“怎么会呢,文医生你不是悲伤过度了吧,我们可是周一就要回去了,你怎么能说这种丧气话呢?你到底有什么可害怕的”?
听到马东这么问他,文杰禁不住愣在那里,他的嘴巴张了又张,几次想说些什么,可当他看到马东严肃的面孔时,竟然又流露出另外一种恐惧的神色,他到底也没说出什么,而是顾左右而言他似的支支吾吾了几句,目光游离,不再敢和马东他们对视,也不和任何人告辞,起身像一只耗子一样溜了出去。
未能从文杰嘴里套出来更多的东西,马东感到有些失望,他考虑可能是自己最后逼迫得有些紧,把文杰吓到了,他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了,必须得放他一下了,马东准备过几个小时找个机会再和他聊聊。
文杰走后,三个人一时都无事可做,在房间里就那么默默地坐着,马东觉着这个样子很不好,他提议几个人出去走走,一来透透气,二来马东希望看看岛上的地形,顺便找找有没有可供人离开小岛的船只,抑或看看有没有船只经过,还有将近两天的日子要打发,如果能够早点离开这里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个小岛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马东真的不想多呆下去了,虽然回去之后也许会有很多麻烦,但总比困在这里要好得多。马东的建议得到了虞蓝梦和唐娜的认可,三个人起身出门,开始对小岛探寻一番。
江南的雨从来就是来去无声的,早晨还只是阴天,现在蒙蒙的细雨又下了起来,雨不大,又细又软,对于马东这种习惯了北方狂风暴雨的人来说,仿佛就是加湿器里吹出的雾水一样舒服,唐娜和虞蓝梦也懒得打伞,三个人就这样开始在雨中漫步。
既然要找船,肯定是要沿着水边走一圈,三个人先是走到来时下船的码头,不用说,码头肯定是空荡荡的,向远处望去,一片天水茫茫,能见度并不好,隐隐约约能看到远处的岛屿,可并没有船只出没,在这种天气,如果没有特殊事情,没有人会到这大湖的深处游荡。
三个人在码头眺望了一阵,就继续沿着水边开始环绕小岛一周。小岛不大,他们三个没走多远就不得不停止了脚步,原来这个小岛是一边高一边低的形状,码头的那一边是平缓的低坡,别墅就建在低坡的中间部分,再向上走的话,也就是小岛的另外一边,海拔陡然就高了起来,几乎就是个小山了。
山上的植被非常茂密,除了一条盘山而上的小路外,几乎没有被开发,那条小路也就是今天早晨马东跑步那一条路。而这种地势反映在沿着水边的地方同样是有着不小的落差,越走河岸离开水面的落差越大,植物离岸边的距离越近,到了后来就无路可走了。马东他们无奈只能向回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