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着转转手腕,右手宽松不少。
鸢尾递过瓷碗,封长诀接手后挑眉盯着她,笑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啊,连我吃饭也要看。”
“不、不是的,我现在就出去!”
那姑娘头摇得要去捣蒜一样,低头害羞地跑出屋子。
屋内安静下来,封长诀勉强半撑着身子,将刀递到左手上,继续往那个缝隙去割。
古有钻木取火,今有小刀割锁。
圣上寝宫今夜可不清静,麻雀立在木槿树枝头,摇着圆脑袋,瞄向四方庭院里站着的人臣们。
殿内又咳起嗽来,小麻雀受惊,轻点枝头,笨拙地飞往另一棵花树。
“崔总管,陛下可清醒?”
殿内的崔总管刚出来,就被礼部尚书白晨给拦住。
崔总管看着满院白党,越发觉得头疼。圣上近日昏迷次数愈多,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又要被这些人吵。
“咱家去通报一二。”他摇头叹息,转身又走进殿内,龙床上的祁天骨瘦如柴,仿佛含着最后一口气吊着命。
“陛下,白大人以及诸位大人求见。”崔总管低声禀告,生怕惊动圣上,惹得他又气昏过去。
意料之外的是,圣上此次听完并无太大波动,他声音虚弱:“让他们进来吧。”
崔总管弓着身子退出殿内,一会儿后,白晨和底下那些大臣接踵而至。
“陛下,龙体可还安康?”白晨望着龙床上病殃殃的皇帝,先讲场面话。
祁天提提嘴角,淡然道:“白卿挂心了,咳咳……朕一时半会还去不了。”
白晨垂着头,轻轻皱眉,说道:“臣还是望陛下早日痊愈,但若没法……”
崔总管眉毛竖起,他瞪着白晨,冷冷道:“尔敢咒陛下?!”
“陛下,若没法痊愈,还是要选出太子稳住江山。臣是为了江山社稷,斗胆一言!”白晨苦口婆心地说道。
身后跟着的大臣们全跪在殿内,附和道:“为了江山社稷!”
“你们……咳咳……”祁天一口气上不来,猛烈地咳嗽,崔总管吓得要宫女去端药,被祁天拦住,“不必了……”
“若是……要挑选太子,诸位……有何见解啊?”
身后的臣子没有出声,全在等白晨说话。
“陛下,臣荐大皇子,长子为先。”白晨犹豫片刻,把想好的措辞说出,“大皇子温厚待人,怜惜百姓,是不二人选。”
祁天冷嗤道:“他去过民间吗?你们……咳……就说他怜惜百姓?!”
“臣见过大皇子在国子监修习时的文章,字字为民着想。”白晨说完,特意往后瞥了眼。
身后的翰林院学士也附和道:“陛下,臣在国子监教习时,曾读过大皇子的文章,切入要点,内容多与时政相关,关注水利民生,言辞用句极为上佳。”
祁天望着精美的房梁壁画,他眉心抽疼,低声问道:“你们都是来向朕荐大皇子的吗?”
白晨眼神转动,朝地上一跪,大臣们见状,也纷纷效仿跪下。
“臣求陛下考虑一二。”
祁天神情苦涩,转而颓丧地笑笑:“退下吧,朕会好好想想。”
“臣告退。”
说毕,白党的臣子一并出去。祁天这才狂笑起来,笑得扯到嗓子,又难受地咳嗽。
“哪是为朕考虑,全在逼朕!”
崔总管无奈地叹息,这就是做皇帝最怕的事情。年老体衰后,朝野上各方势力全从暗处涌了上来,四处牵扯不清,夺权争利,压根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皇位轮了几次,最后也不知道落在哪个姓氏上。
“朕累了,不想看他们争了,只要是姓祁的就好。”祁天缓缓闭上眼,把崔总管吓得心头一跳,连忙去看圣上,见他只是再次昏睡过去,轻轻舒口气。
内殿蜡烛熄灭,只有外殿烛火通明,麻雀歪着脑袋,扑哧几下翅膀,飞往皇城灯火最明亮处。
自圣上卧倒,长乐宫夜夜灯火通明,仿佛在时刻准备一场皇城的落幕,应该是期待。
不知是裴问礼几次望向月亮,这轮明月正挂在裴府方向。他转着蛇镯,表面平淡如水,内心却布满焦虑。
“就这么想回府见他了?”皇后身着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捏着茶壶把手,轻倒茶水。
裴问礼咬唇不言,若不是白党的人今日突然进宫,想必此时……焦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娘娘,奴婢打听到了。”一个宫女快步走进宫殿,看见裴问礼也在此处,偶然瞥见随即羞红了脸。
她飞快低下头,仍被皇后捕捉入眼。
“你说便是。”皇后发话,宫女也不好再去偷看,她轻声道,“娘娘,白党荐大皇子为太子人选。”
“不出所料,大皇子及冠后受封晋王离去皇子府宅,晋王府确实不好把控。”皇后放下茶壶,她看向站在窗边的裴问礼,“小堇,你有什么妙计吗?”
“此时此刻,只有斩草除根。”裴问礼眼眸闪过狠戾,语气中有无厘头的怒意,他转身看向皇后,转而冷笑,“姑姑,待五皇子坐上皇位,你难道会留下其他皇子吗?只有杀,晋王府再难闯进去都要杀。”
皇后愣住,她轻笑一声:“本宫明白,至于晋王府……本宫就从晋王妃下手吧,顺便给白大人提个醒。”
裴问礼进宫一趟就是为了看白党下一步棋,如今看完,他也该出宫回府了。
今夜府中庭院乳白的紫茉莉盛开,满院清香。金保和鸢尾受大人命令看守,其实不止他俩,整个裴府都有死士在守。
“金保,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鸢尾望着石桌上摇曳的烛火,金保疑惑地望着她,只见她脸色羞红。
金保心顿时跳到嗓子眼,难道要向他表明情意吗?!
“等等!”金保慌张地背过身整理衣襟,不能在姑娘家面前失面子。
等他转过身来,鸢尾激动地起身,双手拍在石桌上,羞涩道:“其实……就是……那个,夫人……啊不是,将军总怀疑我……喜、喜欢他怎么办!”
金保天塌了。
“啊???”
“他还总撩拨我,被如此俊俏的男人撩拨很容易脸红的,这不能怪我,这是本能!”鸢尾低垂着头,实际上她脸发烫得紧。
“他撩拨你?”
忽然不远处响起低沉的声音,语气中蕴含着怒意。
鸢尾正害羞着呢,以为是金保在问,她接着说道:“对呀……就是会动不动问我,他好看吗,还有要我喂他喝粥……你说我该怎么办?”
金保急得想捂住她的嘴,低声提醒:“你快别说了!”
“啊?”鸢尾诧异地抬起头,见到大人的身影经过石桌,吓得她又低下头,念念叨叨,“啊啊啊,我都说了什么呀,我要被革职了吗……对不住啊将军!”
金保都不敢往寝屋看,他拉着鸢尾的衣袖,悄声道:“我们还是走吧,明日大人或许就不气了。”
于是,两人逃命似地偷偷溜出院子。
半夜的封长诀还没睡,他两边的手铐都割出一道口子,只要花费点力气掰开,手腕就能出来了。
听到院外模糊的说话声,他急得额头冒汗,咬着牙一股劲去掰,甚至还用上了牙。
终于口子够大,他的右手手腕成功解脱,还没来得及庆祝,就听到门被打开的声响,而且很大声。
封长诀无所谓地想,就算裴问礼回来又能奈他何,他一只手就能把人打趴下。
来者果然是裴问礼,他身上带着低沉的威压,看起来心情不悦啊。
“哎,裴问礼,我劝你最好识相点,小爷我已经……”
话音未落,裴问礼阴沉着脸走到他身旁,视线落在割断的锁链上。
“你忘记我说的话了?”他声音冷冽,望向封长诀的目光中带着浓郁的意味,“想逃?”
封长诀就算解脱一只手,勉强能用武力,还是会被他的神情和语气吓到,他心里给自己鼓着劲,挑衅道:“呵,老子就是想逃,而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跑掉……”
裴问礼暂且按捺住心里的躁动,他已经努力克制自己的火气了,但听到封长诀这番话,怒意还是油然而生。
“好了,老子就不陪你玩了。”封长诀右手撑着床板,直起身坐在床上,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半边衣衫滑落下去,露出光滑的肩膀,连带着线条好看手臂和半边身子一览无余。
“你是不是忘了,如今的处境。”裴问礼视线晦暗地落在他裸露的肌肤上,低声道,“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轻松地逃掉?”
“什么意思?!”
露出来那一片太影响裴问礼的思考了,他想暂且帮封长诀披上,手刚伸出去,后者警惕地挥出拳头,完全不留情。
挥出的拳头却被裴问礼用手紧紧捏住手腕,他的手腕有红痕,如今被用力抓着,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还没等痛意消去,裴问礼就倾身而上,将他按回床板,动作强硬粗暴,封长诀的后脑被狠狠撞了一下。
“你……”
封长诀未说出口的话全被淹没在那个带有惩罚性的吻里,他紧闭着眼,用力挣扎,手腕却被抓得更紧更痛。
“放开……哈……”
封长诀沉重地喘着气,听到上方的人冷声道:“为了能锁住你,你觉得我不会做准备?”
后者再次吻过来,封长诀被挑动得身上发烫,他在混乱的脑子中好不容易找回一点思绪,用力咬下去。
“嘶。”裴问礼蹙着眉头,被咬出血了。
见这个举动激怒了裴问礼,封长诀心里升起快感,他扬着眉,嗤笑道:“疼吗?”
“想尝尝吗?”裴问礼忽然说道,没等封长诀反应过来,他腾出空的手探到封长诀的后脑勺,按压着吻过去。
口腔里有一股血腥味,封长诀呜咽几声,被迫吞下。
“哈……谁想尝你的血?!”封长诀紧皱着眉头,又想着挣扎被十指相扣的右手,被压得死死的。
裴问礼轻笑一声,眉眼染上说不清的情绪,声音略微低沉:“那你想尝什么?”
封长诀:“……”
“我劝你还是不要想着逃了。”裴问礼一边说着,一边解开自己的衣衫,露出白皙的皮肤,他身材很好,紧致好看的肌肉在他身上恰到好处,只是封长诀不能接受而已。
封长诀不安的情绪又在作祟,他逃避开落在自己身上炙热的视线,耳尖漫上赤红。
“你觉得,韩神医为何要给你小刀?”裴问礼忽的拿起落在枕边的小刀,用冰冷的刀背在他胸膛处划着,眼里含着危险的意味。
封长诀恍然大悟,憋屈不爽的感觉占据他整个大脑,他愤怒大喊:“又是你做的局!”
“府内到处是裴家死士,就算你真割开镣铐逃出屋子,不出三步,你仍然会被抓回来。”裴问礼手中的刀背每走一步,封长诀心里就狂跳不止。
“我若是不做这个局,又怎么让你死了想逃跑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