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衍仰头盯着陆之游，眼中布满红血丝，鬓发缭乱如丝，双手颤抖，喉间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
不单单是妖域新儒宫的文气朝着陆之游汇聚，儒域的大半文气也朝着陆之游汇聚而去。
陆之游浑身上下散发着纯白无瑕的气息，修为开始暴涨！
准帝巅峰！
大帝境！
大帝巅峰境！
儒域上空浮云随风而散，浮现出了一座伟岸无边的山岳虚影。
见此情形，公孙衍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道：
“文、文道山虚影？”
“传说竟是真的？”
众人仰头看向那座被浩然正气包裹着的巍峨山岳，只觉得有些刺眼，隐隐约约看到了十几道身影，其中最为显眼的便是一个负笈佝偻的老头子。
仰头看见文道山的虚影后，紫阳仙君顾长歌发出了一声呢喃：
“儒道有山岳，圣贤在山巅。”
“陆之游果真有圣贤之资。”
当初青石山居得凉亭中，顾长歌看着陆之游有些戏谑的问了一句：
“这么大的胃口，不怕撑破了肚皮”
陆之游只是淡淡一笑：“宰相肚里能撑船，多少我都能吃得下。”
那时候的顾长歌还以为陆之游的话多少有些吹嘘的意思。
如今这么一看，陆之游所言不假啊。
新儒宫搜刮了数万年的气运被陆之游一个人吃了个干净。
顾长歌瞥见陆之游文武袖上活灵活现的四尾文道龙鲤，心中猜测，妖族的四成气运多半也被陆之游攥在了手中。
“好个清都山水郎啊。”
“还是低估了你的棋力。”
“看来还是李安先生有眼光，提前将半数天机交给你……”
另一边，半空中公孙衍彻底陷入了癫狂，接近十万年的谋划啊，最后却便宜了陆之游。
他不甘啊！
公孙衍恶狠狠的盯着陆之游，咬牙切齿：
“你！”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后手的！？”
立于半空的陆之游冷哼一声，道：“你以为你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但你终究是小看了天下人。”
“看穿你计划的人不是我陆之游，而是明月先生李斯云的小徒弟，李安！”
“李安！！？”公孙衍眉头紧蹙，哼声道：
“不可能！”
“他可是书院最为愚钝的学生！”
“就凭他？能看出我公孙衍的后手！？”
一旁，听着这番话，帝霸上前一步，插上一嘴：
“公孙衍，你当年也不过是一介穷酸儒生，怎可小觑天下人！”
闻声，公孙衍身躯一震，脚步踉跄，下意识退了几步，言辞混乱：
“不可能……”
“一个被我打成残魂的窝囊废，怎么能看出我的最后一手……”
公孙衍似是被某种执念所困，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疑惑。
目光猛地一变，公孙衍露出了一抹狠唳，五指成爪猛地朝着一旁的陈凡杀去！
“小心！”
帝霸和顾长歌同时发出了一声呐喊。
“都是你书院一脉！！”
“我公孙衍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你这个书院小先生垫背！”
公孙衍身形骤闪，凭空出现在陈凡身后，五指成爪，猛然刺出，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就连陈凡都没有反应过来。
千钧一发之时，一柄三尺青锋如神只掷子般，直插公孙衍天灵盖！
噗呲！
公孙衍好似被定身了一般，身形停滞在半空，堪比利爪的五指距离陈凡的背只差了一丝。
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
这一刻，公孙衍心中的不甘被放大了数百倍。
“给老夫死！！！”
公孙衍嘶吼一声，以一种几乎不可能的姿态递出了一爪！
只是，此刻的陈凡早已经回过了神，又岂能如他所愿？
陈凡身形一晃，轻松躲过这一爪，左脚为中心，握紧拳头，转身便是一拳！
轰！
这一拳，直接洞穿了公孙衍的胸膛！
公孙衍瞪大了双眼，却没有叫出一声，更没有低下头，只是死死咬紧了牙关，挤出一声：
“陈、陈凡，你赢了。”
“恪守本心，真的有点难啊…”
话音渐渐小了，公孙衍的生命力快速流逝。
他那波澜壮阔的一生，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
“道理学问，君子不卖！”
“总共是七十二块灵晶，你自己弯腰捡吧…”
“凭什么他书院一脉执天下儒生牛耳？我孟姓一脉却日渐衰微？
我公孙衍要为偏要为孟姓一脉谋万年……”
咽气的最后一刹，公孙衍眼中忽然浮现出了昔日自己在儒宫做学问的场景。
春风和煦，典雅的学堂之中，站起了一位肆意张扬的少年郎，拍着胸脯，爽朗笑道：
“先生，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啊！”
“你说这竹子为何这么直？”少年看向不远处的竹林，嘿笑道。
“天生的。”
“那就没有长歪的吗？”少年挠了挠头，再次问道。
公孙衍目光透过了山山水水，看到了竹林中那一株被是石块压弯的竹子，回了声：
“大抵是有的……”
少年眼珠子转了转，笑着问道：“长弯了的竹子，还算竹子嘛？”
公孙衍只记得，那时的他浑身一怔，想了许久后，方才出声：
“算，但又不算。”
……
恍恍惚惚的瞬间。
临死之际，公孙衍好似看到了范庭的身影。
范庭：“先生，你错了。”
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公孙衍依旧嘴犟：
“是先生输了。”
清风轻轻一吹，公孙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此身天地一蘧庐，世事消磨绿鬓疏。
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
这位镇压儒域十万年的衍圣公，终究是倒在了书院小先生陈凡的脚下。
死前没有半点后悔，只恨棋差一招。
……
陈凡收回了自己的拳头，看了一眼倒下的公孙衍，神色有些复杂。
毫无疑问，现在的公孙衍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眼中没有天下苍生，只有功名利禄。
但很久以前的公孙衍，大抵是算得上一位君子。
可惜，屠龙者终成恶龙，公孙衍终究是成自己年少时最不耻的人，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不久，帝霸缓缓落在公孙衍的尸体旁，唏嘘一声后，放了一把火，将其烧成了灰烬，随风散于天地。
就像公孙衍自己说的那样，英雄立冢，枭雄无碑，身碎于天地，不枉人间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