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内部出了叛徒,这件事不能隐瞒,明楼不得不上报重庆,但他最担心的事情也发生了。
联络人林参谋告诉他,毒蜂策划了一个锄奸计划,不仅能铲除叛徒,还能解除他的危机。
明楼冷笑,以他对王天风的了解,这个疯子一定是制定了一个比死间计划更疯狂的计划。
“请你电告戴老板,我要求主持这一次的锄奸行动,疯子根本不了解酒井美惠子,这个女人不是南田,不会轻易相信投诚和出卖。”
林参谋有些为难:“我传话没问题,但是毒蜂在重庆,他是近水楼台,而且叛徒又在重庆那边,戴老板未必会听你的。”
明楼:“我知道,但是我必须争取,我们面对的是一场血腥残酷的战争,但并不意味着每一次胜利都要用同志的生命去填。”
林参谋走后,明楼又吩咐阿诚做好准备,孤狼很快会把情报传递给酒井,酒井肯定会针对面粉厂进行调查,他们要把线索埋得深一些,不能轻易被明台看出破绽,但又不能过深,要给酒井露出一丝丝破绽,这样她才会相信,这家面粉厂是军统的据点。
“大哥,一旦酒井坐实了面粉厂有问题,说不定就直接对你动手了,我们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阿诚忧心忡忡。
明楼笑了笑:“怕什么呢,你别忘了,我可是周佛海白手套,在法国的时候帮他转移了不少资产,后来他和戴老板的那些交易,都有我在中间牵线搭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周佛海不会放弃我这颗棋子。”
阿诚可没他那么乐观,“可周佛海也不敢让日本人知道他的小九九,这件事捅到汪精卫那边,他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定为了自保,就把你推出去,甚至杀人灭口。”
“谍报工作本来就是走钢丝的艺术,酒井期待从我手中挖出整个军统的情报网,这个诱惑太大了,她是不会轻易收网的,周佛海希望通过我获取更多的利益,在没有找到替代者之前,他也舍不得放手。”
阿诚:“你的计划太冒险了,就算酒井暂时动不了你,但是明台呢。”
明楼自嘲地笑了笑,“我总说王天风是个疯子,其实我何尝不是呢,我不想拿明台的生命做赌注,所以才坚决制止王天风的计划,可是到头来什么都没改变。”
说到底,他和王天风是一类人。
明台灰头土脸地在面粉厂看账本,他看的不是面粉厂的账本,而是他们A区行动组的账本,这半年来的经费开支都列在里面。
“已经严重超支了。”郭骑云提醒道。
明台:“不对吧,我们的经费就这么一点点吗,平时我的日常开销都是自己出钱的,没有从公账里走,你和曼丽能花多少钱,郭副官,该不会是你拿着公款养情人了吧。”
郭骑云差点撞墙自证清白:“我怎么敢啊,说句不害臊的话,我还是靠着她养活呢。”
明台把账本一扔:“上海站的经费在军统内部应该是最高的,我们A区精打细算都不够花,其他站的兄弟们是怎么执行任务的,难道他们会点石成金?”
他可不信这个年头有自带干粮抗日的,这些兄弟干的都是掉脑袋的活,戴老板向来是重赏勇夫,就没指望有人会饿着肚子去干活,所以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明台问他:“你在前任组长手下做事的时候,他就从来没有超支过吗?”
“以前的情形和现在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他能做的事,组长你肯定不会做。”郭骑云目光躲闪,顾左右而言他。
“呵呵,郭骑云你这种激将法太拙劣了吧,真以为你曾经配合b区搞走私的事,我不知道吗,要不是于曼丽拦着,我早就一把火烧了你们的走私船。”明台直接掏枪对准了他的脑袋。
郭骑云红着脸低吼:“组长!你既然知道了,我也无话可说,你看到了,上面拨付的经费就这么一点,我们想完成任务,只能去捞偏门。”
他并没有把话说透,因为他了解明台的脾气,如果告诉他,这条走私线是上面的财路,明台会毫不犹豫断了它。
“这就是你违反军纪发国难财的理由?”明台揪住他的衣领,甚至打开了手枪的保险,只要扣动扳机,郭骑云的脑袋就得开花。
他眼中含泪,字字泣血,“于曼丽中枪,高烧不退,我们的那点经费甚至买不起药品,如果没有地下党的援助,组长,你要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
他以前认为,他们这样的小人物,死不足惜。
明台不一样,他有背景有本事,最有可能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
只要明台活下来,他们这些小人物或许就会被历史留下一丝痕迹,哪怕是作为英雄的陪衬。
他和于曼丽,从来都不敢期盼自己会成为英雄。
但是有一天,于曼丽告诉他,她不想死,想好好活下去,以后战争胜利了,还想继续活得更好。
他们不能让明台鲁莽地毁了这一切。
既然走上这条路,明台想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怎么可能呢,必须让他看清楚现实。
就像明台每次拍着胸脯说的那样,他是组长,他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
所以今天郭骑云冒险把账本交给了明台,反正b区陷入瘫痪,短时间内走私交易不会重启,他想发火也没办法。
明台忍了又忍,最后把账本砸到了郭骑云的脸上,恶狠狠道:“我今天放过你,是看在于曼丽的份上,都是我无能,连一家能够收治她的诊所都找不到,只能去求助共党,我有什么理由苛责她呢。”
在明台的想象中,于曼丽躲在阴暗逼仄的地下室里,缺食少药,命垂一线。
这种关头,他再计较军统有没有参与走私,还有什么意义呢?
于曼丽张着嘴,吞下一大口黄桃罐头,“这是最后一口了,你不要再给我喂了。”
程锦云执拗道:“不行,说好吃完的,你都不好好吃饭,这些罐头能给你补身子,不准浪费。”
“哎呀,你怎么比那个古怪的杨大夫还固执呀,多吃一口少吃一口有什么区别,你帮我吃一点,吃进你嘴里是一样的。”于曼丽斜靠在床上,冲她微笑。
“怎么就一样了,我是我,你是你。”
“先存下来嘛,回头我讨回来就是了。”
“没听说过还能讨回来的。”
“嗯,就像上次那样,用嘴……”于曼丽的小手指勾上了程锦云的手心,偷偷挠了三下。
“我说了是意外!”程锦云脸色爆红,连忙抽回手。
于曼丽瞪她:“碰到了是意外,但你伸舌头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