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萱小姐,你来得这么快啊,我正准备去接你呢。”阿诚在门口站着迎接她,脸上讪笑着。
他最近一直在反思,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荣夏萱,但思来想去,都没想出来。
所以他断定,问题肯定出在大哥身上。
“你要是来接我,表舅还用得着跑到南飨园约我见面吗?”荣夏萱白了他一眼。
走进包间,看见明楼依旧像个大爷一样,坐的非常端正,头发梳的油光水滑一丝不苟,根本看不出他现在面临严重危机。
“夏萱,这应该你回国之后,我们第一次单独谈话。”明楼看着她,心情有几分复杂。
端茶递水的活当然是阿诚在干,他也偷偷观察着荣夏萱的反应。
“嗯,我还要感谢表舅的不杀之恩呢,您至少有两次对我动了杀心吧。”荣夏萱笑嘻嘻。
阿诚倒水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把茶碗打翻,“夏萱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
“没有误会,我确实对你动过杀心。”明楼很坦诚,他知道今天自己有求于荣夏萱,既然她是组织上的人,就没必要藏着掖着。
荣夏萱撇嘴:“表舅,我可真伤心啊,我从小就跟在你和曼春姐身后,当你们的小跟屁虫,你是一点情分都不顾吗?”
明楼苦笑:“你问我?我还想问你了,你突然跑到巴黎来找我,又突然离开,吓得我都报警了,苦苦找了你半年,才从家里的电报得知你跑到了德国,后来你又莫名其妙跟日本人混在了一起,回国之后,你和汪曼春也越走越近,明明知道她成了伪政府的鹰犬,还视而不见。”
荣夏萱不客气地回击:“我亲爱的表舅,那么请问我的上述行为它犯法吗?我有帮助日本人作奸犯科吗,就算是繁星号的刺杀事件,我也是纯纯的受害者呀。”
明楼被她的气势镇住,松了松衣领,“我们是从事谍报工作的,不得不小心谨慎,如果你成了敌方间谍,对组织的威胁太大了,我不得不……但是最终我并没有对你做出任何危险举动。”
荣夏萱才不领情呢,冷哼道:“要不是我机灵,及时抱上了表姨的大腿,恐怕早就没命了,所以我说呀,这个世界上男人就是靠不住,全部冷心冷肺,好像全世界只有你们懂牺牲,只有你们懂家国大义似的。”
这个地图炮打得阿诚坐不住了,“夏萱小姐,你要说大哥就说他,不要连累我呀,我可从来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明楼:“你可真行呀,这时候跑出来捅我一刀。”
荣夏萱叉腰:“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就是表舅的应声虫,还有明台,如果我真有汉奸的嫌疑,他下手都不带犹豫的,所以说你们明家三个男人都一样,只有我表姨是好人。”
“好吧,夏萱,表舅对不住你,在这儿郑重给你道歉。”明楼亲自给她斟了一杯茶,其实他看着荣夏萱长大,怎么会没有感情呢,只是在很多时候,他必须压制自己的感情。
“哎呦,明长官亲自给我斟茶赔罪,那我要考虑一下了。”荣夏萱拿腔拿调,磨扯了半天,才接过那杯快凉了的茶。
阿诚松了口气,他是真怕荣夏萱不肯接下,大哥下不来台,他就要遭殃了。
荣夏萱喝了茶,也开门见山直接问他,“表舅,你今天找我肯定不是专程给我道歉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明楼:“特高课的新任课长酒井美惠子,你应该比我更熟悉,我就不多赘述,她现在盯上了我,而且已经知道了我的代号。”
荣夏萱:“哪个代号?毒蛇还是眼镜蛇。”
明楼:“……”
一串省略号都不足以表达他的无语,这个荣夏萱就是专门克他的,刚刚端起来的架子,又端不住了。
“是毒蛇。”他瞪了一眼在旁边偷笑的阿诚。
“哦,那就是说她的信息来源是军统,你们重庆那边出叛徒了吧。”正好这时候杨老大进来上菜,上的都是荣夏萱爱吃的。
比如这个季节最新鲜的河虾,加了许多海椒和花椒,又麻又辣,非常开胃。
阿诚和明楼同时侧目,淮扬菜大厨做川菜,真不怕气死祖师爷吗?
明楼:“你怎么知道是重庆那边出了叛徒,而不是上海呢?”
荣夏萱一边剥虾一边说:“很简单啊,你只是被怀疑,又没有被她逮捕,就说明她没有确凿的证据,上海站的A区行动组组长毒蝎是明台,他手下的两个人应该都知道你的身份,如果是他们出卖你,酒井还愁没证据吗?”
“那b区呢?他们的组长也知道大哥的代号。”阿诚问道。
荣夏萱白了他一眼:“阿诚舅舅,这时候你还想考我呢,b区是遭受了重创,但是他们长期和76号做生意,梁仲春怎么可能下死手,必定是抓小放大,现在那位组长已经撤离了吧。”
明楼轻轻给她鼓掌,他现在是心悦诚服了,荣夏萱对上海的情报了如指掌,远胜于他。
“夏萱,那么你觉得,我该如何渡过眼前的危机呢?”
荣夏萱笑眯眯:“首先,你想彻底打消酒井对你的怀疑是不可能的,你和阿诚的可疑之处太多了,她只是没有直接证据,但是在心里已经笃定你和重庆那边不清不白。”
阿诚心里一紧,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荣夏萱:“不行,绝对不要乱来,酒井可不是南田,她没那么刚愎自用,而且她现在找了一个强力的合作对象,你们或许有办法杀了她,但是一旦她不明不白死了,那个合作对象一定会如饿虎扑食一样咬死你们,甚至挖出你们背后的地下党和军统的情报网。”
明楼:“酒井的合作对象是谁?”
荣夏萱阴森森地说出那个名字:“龙川肥原。”
阿诚愣了下,“上海派遣军特务机关的副机关长?上一次南田遇刺和战俘被劫事件,他想插手调查,遭到了日本驻上海多个部门负责人的阻止,他的人缘简直差到了极点,不仅受了处罚,还差点被降职,这个人很可怕吗?”
荣夏萱呵呵呵的笑,“阿诚舅舅,那就得看你对可怕是怎么定义的,我觉得他不是可怕。”
她话锋一转,严肃地警告:“而是恐怖,这个人绝对不是你们能对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