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久了,生活反倒平静下来。
姜芙蕖知道笼罩在梁国京城上空的迷雾并未消失,但长街上的繁荣和下人们看门闭户的懒散还是影响到了她和表哥的情绪。
早上表哥去了一趟外头,到中午也未回来。
吃午膳时,便只有陆枭和姜芙蕖。
这时候姜芙蕖一般是不会主动开口的。
所以陆枭便在桂花糕上抹了些蜂蜜递给她,“小祖宗,吃一口。”
姜芙蕖喉咙里噎住的粥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咽下去。
“多谢。”
她接过糕饼,放在一旁的小瓷盘里,便垂眸安安静静地用饭。
心里想着表哥为什么还不来,刻意忽视陆枭受伤的神情。
接下来的用膳更不愉快,姜芙蕖极快地吃完,便推说有些困倦,要休息。
陆枭攥着手指站在一旁,片刻后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我不会因为你放弃杀沈惊游,就算你生气也是一样。”
姜芙蕖于是转身,双手合放在小腹,仔仔细细地望着他。
她的模样很清丽,性情乖巧,陆枭总会产生一种错觉。
实则,姜芙蕖的内心满是坚冰。
“如果沈惊游于我本人有仇,我会看你的面子放过他。但他伤害了整个村子,我不能……”
姜芙蕖淡淡开口,“你村子出事时,沈惊游和我在一起。”
陆枭脸色惨白,猛然抬头。
姜芙蕖已经失去了一切和沈惊游有关恩怨探听的心情,也失去了和糊涂人争论的欲望,她眨眨眼,“不信就算了,以后除了表哥,不许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你没资格。”
说完,她不顾陆枭的失魂落魄转身便走。
陆枭根本不懂。
他只认为姜芙蕖同沈惊游藕断丝连。
而姜芙蕖在这最后阴影的笼罩下,心力交瘁。
*
拥被睡了个安稳的午觉,等姜芙蕖一醒来,表哥便回来了。
他带回来一些稀奇古怪的玉雕,拼凑在一起便是一幅美女图。
东西放在精美的木箱里,每块玉雕都用棉布包着,表哥抬进来时满头的汗。
姜芙蕖坐在软榻上拼玉雕,一块块把玩玉质柔滑的翠玉,表哥就在旁边整理账本。
见姜芙蕖心情不大好,王岭敲了敲小几,歪头问,“珍珍和陆兄生气了?”
姜芙蕖手里拿着两块玉雕,闻言不答。
王岭便道:“陆兄站在院子里大半天,都不敢进来。你何苦跟他生气呢,都是可怜人,你就饶他一次。”
姜芙蕖皱眉,“我不会接纳骗子,也不会上第二次当。既然和他说不通,他就该离开这里。表哥,你把他赶走,我又不欠他。”
来到门口的陆枭听到里面的对话,心如刀绞。
虽然说早就有所准备,但还是会觉得难过。
姜芙蕖眼角余光看到他进门,手上的玉雕放在榻上,身子坐直,声音清澈,“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我们的命数不在一起,你在北疆伤我一次,回来后骗我一次,我坑你一回,现在你帮我易容收走家里生意一次,我们扯平。我想和你平静相处,把你当成家里侍卫,但抱歉,做不到。请你离开。”
陆枭扯了扯唇,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小祖宗,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伤人。”
姜芙蕖反问,“难道你对我不起,我还要笑脸相迎吗?你又不是表哥,更不是霍瑾,我为什么要待你好?”
上辈子待你那么好,还不是杀了沈惊游。
连声招呼也不打,她蒙在鼓里,等来一具尸体。
当然沈惊游同样可恶,都不可原谅。
陆枭手指攥了攥,常年缩骨带来的疼都不及姜芙蕖这一句给他的心痛。
“是,是我活该。等再安全一些,我看着你们上了江南的船,一定会离开。”
姜芙蕖垂眸,“多谢体谅。”
等陆枭离开,王岭才道:“我去了一趟振灵坊问消息,皇帝的心腹被太子殿下换了七成,太子的人被皇帝杀了四成,过不了几天……”
姜芙蕖沉吟片刻,转头望了一眼外头晴好的天色。
春日已到,万物复苏的时节,这里将展开一场杀戮。
“等到那种时候,我想去一趟宫城。”
和谢无羁的话,也要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