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个时辰,当初替姜芙蕖看诊的胡大夫便被提来国公府内。
“小公爷,这事确实是小夫人身边丫鬟海棠亲口说给我听的。说是国公府规矩大,孩子已有不保之势,再三求我看在她可怜份上,帮衬一把。”
“小人是收了银两,但小夫人谋杀亲子,她能是什么好东西?”
强权之下,胡大夫不敢有所隐瞒。
说过了实话,便将怒火东引。
本来就是。
他当真第一次遇见高门大户的夫人,亲自弄死自己孩子的。
沈惊游捂着胸口,沉着一双森黑的眸。
李茂当先踹那胡大夫一脚,呵斥左右,“拉下去,送大理寺。这人谋求不义之财,命人好好捋一捋他油水足的舌头!”
胡大夫哀怨不绝。
书房重新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李茂不敢耽搁沈惊游伤情,“小公爷,让别的大夫看看吧。自古女子多薄情。小洲跟过小夫人,那时候您不就知道吗?这次,知道她故意掉了孩子,可见那心思并未放在小公爷身上。天下什么花没有。小公爷,不如把她休弃,让她夹着尾巴回江南,也享受享受没夫君照拂的苍凉世道。”
沈惊游抬眸,那双眼睛凶狠如猎豹一般,脸上表情不知是痛还是气的,没了以往的温润,而是扭曲狰狞。
“她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么?!”
李茂撩袍跪下,不服,“小公爷,她根本不心疼你。回来这样久,可曾问过您一声痛?!刚才把霍瑾叫走,可顺带给您带来些参汤提神?!并无!”
“我和您从小一起长大,从未见过有谁这般轻慢于你。满京城的贵妇,更是没见过她这么冷情心狠的。纵然是块石头也给捂热了。她这样狠心!我绝不会娶这种妻子!”
陆小洲也跪在一旁,“小公爷,只有一条,她谋害国公府的子嗣,足以休妻。”
“滚!”
沈惊游目眦尽裂,说出那字,喘了半晌。
“我知她委屈,如此都是迫不得已。那时我不在家中,她又能如何?母亲连活埋她也做得出来。她只是不懂,不听话,娇气些。若我一味猜疑,她又如何自处。”
“罢了,都下去,今日没力气和你们啰嗦。”
李茂还要再说,陆小洲偷偷拉住他衣角,眼神劝住。
“是狐狸,总会露出狐狸尾巴。她若对不起小公爷,我便剁了这妖女。”
李茂恨恨地,远远瞧见阿宝在院中浇花,胸腔里那抹恨意掺杂了说不明道不清的情愫。
他走过去,一把抢走阿宝手里的银壶掷在地上,头也不回地出了国公府吃酒。
阿宝愣了片刻,眼见潮湿了大半的衣裙,大骂李茂臭不要脸在她身上撒气,骂了半晌气哭了,被颜烈看见,哄了半天,因嘴笨,哭的更厉害了。
沈惊游当夜咳血。
其实伤重终究其次,心病才耗尽了精魂热血。
*
霍瑾当晚外出办事,被一群人围死在小巷里。
当先一人身着紫衣锦袍,正是三皇子谢珩。
谢珩脸色冷冷,身后之人皆带弩箭,箭上抹了迷.药。
“是你弄伤了我大皇兄的脸?”
霍瑾抿唇,刚要握剑,想起方才小姐说的不让乱杀人的叮嘱,闭了闭眼,压下杀意,“是。”
谢珩冷哼一声,抬手示意身后奴仆,“抓住他,划烂了脸送给大皇兄!”
不是什么人都能害他们谢家人。
大皇兄虽然同他不睦,但到底是未来太子,都是兄弟。
更何况,现在趁早拉拢大皇兄,日后被算计的几率就会大大降低。
何乐不为?
一番激战,霍瑾中了三支弩箭,右手没了力气提不起剑。
仍是未倒。
谢珩来了兴致,“别以为你是惊游的护卫本殿下就不能对你怎么样。李茂都说了,你,天残,你,觊觎主子。当真不要脸。本殿下不仅是大皇兄的好弟弟,更是沈惊游的好兄弟。今天,我就给他们一块报仇。”
谢珩冲过去就是一脚,将霍瑾踹倒在地。
“拿刀来。”
手指握着一柄精美小刀,谢珩居高临下盯着昏过去的霍瑾,发现对方脸上几乎快好的伤疤,比划着,用刀在同样位置自他唇角到耳后,画了更深的一条直线。
鲜血冲到鼻腔里,那张清秀的脸染了红色,此刻狰狞可怖,又带着那么点心酸。
谢珩就是被这点突如其来的心酸弄的第二刀怎么也下不去手。
他懊恼地扔下匕首,将手在霍瑾衣物上擦干了血迹,慢慢起身,“行了,抬去广安宫给大皇兄处置。是划烂了脸,还是别的,全凭大皇兄高兴。”
一旁的侍卫们应下,几个人走过来抬起重伤的霍瑾扔进了青布小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