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倒地,脑袋下面瞬间就是一摊血,融进水泥地里。
许之夏被血色糊了眼睛,头一晕,脚一软,跌在地上。
萧野爬过去,夺过许之夏手里的半截酒瓶,朝远处使劲儿一砸,完全粉碎。
他抱住她无骨般的身体。
他环着她脑袋往胸口压,不让她看:“别怕。”
远处,传来警笛声。
光头和另一人撒腿就跑。
萧野回头,看见摊主老婆婆躲在烧烤摊位后,瑟瑟发抖。
她应该是什么都没看见。
旁边倒地的男人突然开始全身抽搐。
萧野抱紧许之夏,血红的眼睛盯着他。
两三秒,那个男人不动了。
完全不动了。
萧野听着越来越近的警笛声,叫:“夏、夏夏。”
他双手捧起她的脸,与她惊慌的眼睛对视:“你什么都没做,人是我打的,明白吗?”
许之夏刹那就理解萧野的意思,瞳孔一震,摇头。
萧野:“听话。”
许之夏使劲摇头。
萧野压着声线:“许之夏!”
他手指使劲儿,弄得她下颌生疼。
他倏地埋近,额头几乎抵着她,切齿恐吓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你这样的人进去了骨头渣子都不会剩!”
许之夏依旧摇头,声音发颤:“不要…是我砸的……”
萧野喉结滚了滚,手上的劲儿松了:“听我说。”
许之夏咬住唇瓣。
萧野视线一点一点划过许之夏的脸:“我们不一样,我在哪儿都可以,明白吗?”
许之夏唇瓣刚张开。
萧野一把将许之夏摁进怀里,手指扣着她后颈,迫使她稍稍仰头。
他埋头过去,薄唇凑近洁白的耳廓:“夏夏,告诉你一个秘密。”
许之夏不知道萧野要说什么,只是重重的呼吸。
萧野鼻息很烫,虚声说:“那天,我爸没捅我,是我自己捅了自己。”
许之夏愣了一下。
那久远的,被尘封的秘密。
他道出,说明铁了心。
许之夏激动地扭动身子:“我不!”
萧野手指用劲,摁紧许之夏,薄唇轻扫而过:“我本来就烂在泥里了。”
许之夏拧不过萧野,攥紧萧野的衣服:“不要。”
警车在不远处停下,警察从车上下来。
萧野:“你不一样,你还有未来。”
许之夏:“不……”
萧野:“不是说我们是生活里并肩作战的战友吗?”
他松手,看着她的眼睛:“我不喜欢输。”
许之夏眼泪滚出来。
萧野看着那颗泪,指腹拨开,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他喉结滚了滚:“你没事,我们家,还有我,就没输。”
萧野放开许之夏,站起身。
许之夏身体瞬间没了支撑力,往前一倾,双手撑住地面。
她噎着嗓子啜泣一声,仰头,想看清萧野,可视线迷糊不清:“哥……”
萧野温声:“乖,听话。”
许之夏和摊主老婆婆被带去派出所。
萧野因为受伤被带去医院。
医生给萧野做检查后,等报告。
深更半夜,医院病房。
年轻警察坐在病床边,对萧野抓耳挠腮:“萧野,你能不能配合一点?”
萧野一脸平静:“该说的我都说了。”
负责这块片区的派出所民警都认识萧野和许之夏,因为方晴的案子,两人时常来。
是两个命苦的孩子。
年轻警察苦口婆心:“你不配合,我们没办法帮助你!”
萧野不出声。
病房门打开,黄警官走进来。
年轻警察站起身,无奈道:“他不配合。”
黄警官招了招手,年轻警察坐下。
黄警官站在病床床尾:“萧野,这可能涉及刑事不需要我给你强调吧?”
萧野依旧平静:“我都说了,那个光头欺负许之夏,我上去给了他一脚,他直接砸碎酒瓶朝我挥来,就这么打起来的。”
萧野往后一靠:“他们三个人,我吃亏,我打得急眼了,哪里还记得怎么打的,打了哪里,挥了几拳?”
他撇开眼睛:“反正最后就是我摸着啤酒瓶朝那个男的脑袋砸过去,然后他倒了,你们来了。”
黄警官暗示:“你知道我刚从哪儿过来的吗?”
萧野扯了一下嘴角:“家里吗?大晚上给你添麻烦了!那个人的事,我认!”
黄警官:“我确实是从家里出来的,不过第一时间去见了许之夏,然后才来见你。”
萧野嘴角笑意一顿,眨了下眼睛,笑意又拉开,故作轻松:“她怎么说的?”
黄警官叹了口气,答非所问:“萧野,你要说实话,我们才能帮许之夏!”
萧野手指徐徐攥住,下颌绷紧:“关她什么事?”
黄警官定定地看着萧野,不说话。
萧野心头乱了:“我都说了——”
黄警官厉声打断:“你要说实话!”
萧野:“……”
黄警官最后劝说:“那个人伤在脑袋上,流了很多血,现在什么情况还不清楚!我们警方办案,他们检方控诉不是只听你一个人怎么说,情节不梳理清晰,我们没办法帮你们!”
静谧很久。
萧野肩膀松懈下来,眼皮一阖:“该说的我都说了。”
黄警官气得抬手指了一下萧野,转身就走。
最让萧野害怕的,还是来了。
许之夏没听萧野的话,承认是她用啤酒瓶砸了那个人。
光头不久后被抓到,供诉同许之夏一样。
许之夏被警方扣留。
萧野没在医院治疗伤势,回家,冲进许之夏房间,翻箱倒柜。
他要找许之夏平时用的那张银行卡。
萧野身上只有一万多块钱,这还是因为这个暑假许之夏没去做暑假工,天天在家里画画,他看着热,打算去买空调留的钱。
平时,萧野身上不超过一万块钱,工资大部分都打给许之夏,就怕她要用不好意思问他要。
萧野在许之夏的抽屉里找到银行卡。
他去自动取款机查询所剩余额。
令他没想到的是,许之夏卡里居然有近五万块钱。
萧野没空惊讶,去找律师。
目前,第三个人也已经落网,他们三个不仅有案底,还是通缉犯,在隔壁省犯了事躲到玉和。
而那个被许之夏砸进医院的人也醒了。
这些,对许之夏有利,但她仍旧不绝对安全。
律师解答:“如果是在抓捕过程中致使被通缉人受伤,不承担法律责任。但事发时你们不知道他们被通缉,还是可能会被检方用‘故意伤害罪’起诉。”
故意伤害……
萧野不认可:“这怎么能是故意伤害?”
律师阻止:“我们先不下定论!”
律师又说:“但我们要准备好应对方案。照你所说,我们可以从‘正当防卫’辩护,因为当时你人身正受不法侵害,而她的行为属于制止不法侵害……”
萧野从律所出来,心里有了数。
如果许之夏被检方起诉,就以‘正当防卫’进行辩护。
律师让他宽心,说会尽全力。
但律师也说了,超过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损害的正当防卫,还是要负刑事责任。
萧野失神,在律所前的阶梯上踩空一步,他顺势坐下。
那天,他在那儿坐了好久。
他后悔了。
那晚,应该还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可他照着一贯的处事方式。
冲动。
不顾后果。
他不该的。
因为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