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一早,顾公馆那边陈美莹还担心着两个人情况,听说了顾承璟半个月没归家,天天留宿在秦淮河,就喊他们回去吃饭。
电话一来,没想到却是顾承璟接,也应承了她的邀请。
两个人同车而行,白舒童穿着薄纱藕色长裙,坠着些珍珠流苏,可能也是因为没怎么让出门,人又白了些,就像个瓷娃娃一样。
她手里拿着折扇,展开放在头顶,遮了九点多的阳光,司机帮她开车门,她掖了长裙坐进来,笑靥深深,有小酒窝,朝他笑了笑。
她怎么就能那么自然地当一切没发生过。
顾承璟移开眼,沉着眸,看向前方,“开车。”
下一瞬就见着她靠到身边来,浅浅荔枝香萦绕鼻边,她探手摸他额头。
他冷言,“做什么?”
白舒童答,“昨天,我泼了你两大盆水,你没感冒,真是太好了。不过那么醉,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顾承璟挑开她的手,揉揉眉心鼻骨,“你不说我可能就不记得。”
“那就都不记得好了,行不行?”
这话里明显有暗示,让他别再记着童年和童心的事,他于是默了没应。
许是她很久没出门了,一进了顾公馆,陈美莹还找了一帮太太们来玩麻将,喊了她一起,她直摆手,说不玩,只在旁边看着,不张扬,乖巧地在旁边陪他们打象牙麻将,聊聊天。
吴妈妈则在她身后,也看着。
“今天赌输的钱,就拿去买航空奖券,看到上期没有,一个外国妇女,200多银圆,竟然中了50万呢。”
陈美莹听着新鲜,问,“是什么彩票?”
“国民政府5月发行的彩票,用来救国发展航空公路建设的,据说是50%用来发奖金,40%用来发展空军,你家老三不就是空军吗?你问问他就知道了。”
顾承璟和大哥顾明伦正坐在外头的客厅,距离不太远,都听见了宋太太的大声话语,他们的手上也正拿着一些航空公路建设奖券呢。
每张拾元,供不应求,发行号都已经到了50万号,一下子就集中了社会上500万的资金,比南洋商会办募捐会还快,还高效。
白舒童闻言,就拆了自己的钱包,桌子上都是真金白银地在给银圆,她见陈美莹放炮输了,就说,“伯母,你输了,我给吧。”
宋太太拿过她手上的钱,扑哧地笑了声,“美莹,你这未过门的儿媳妇,自掏腰包要给老三买飞机呢。这算不算是摆明的,关心你家老三。你还让人叫伯母啊,不应该。”
陈美莹转头看白舒童,不由得笑了笑。
知道人脸皮也薄,就拍拍她的手,转而也安抚一众妇人说,“还没给她改口红包呢,不过,也迟早的事。我这里再添一份,给老三再买架飞机。”
她也添了份。
这倒让白舒童那份真的变成了为关心顾承璟而出的钱了。
一帮太太拿她打趣。
她不由得扑散着粉红的脸蛋子,一句句应着。
外头听见了里面的调侃,顾明伦看了一眼顾承璟,“香港的事我都查了,白家拿父亲的白银换股票,所以急于攀亲,是不想东窗事发。但依照父辈的交情,只涉及钱银,估计这些事都会大事化成小事,父亲不会计较。”
“倒是你这里头的白小姐,你打算怎么办。”
顾承璟听着里头一句句的三媳妇的话,将手中的奖券放了下来,“她如果还想跟着我,我绝不辜负,但如果不想......”
答案,他还没想好。
顾明伦看了一眼自家弟弟,“如果不想,就将她软禁起来?”
家里少了几个卫兵。
有一个现在就在白舒童的身边,这吵架吵得还看管着别人不准回上海,真是霸道得可以。
“我可不记得,我们顾家有这样的家训,可以不顾人家的自由,这样滥用权力。父亲也是参加武汉革命过来的,你这么胡来,被他知道,到时我可不会站你这边。”
顾承璟听着,无奈的嘴边一抹笑,手轻轻划过脸边。
低头他拿了桌上一张的云南锡矿厂入股书,签上了名字,答,“我有分寸。”
顾明伦收了那张入股书,看了眼。
用每年三分一的锡矿利润换白小姐与邱宁那流氓队长的离婚书,是不是万全之策啊。
他拍了顾承璟的肩膀,“你断了人家宪兵职,又去送这份雪中碳,打的什么主意?”
顾承璟听着麻将屋里头,白舒童已经快招架不住那些太太们的调侃了,就站了起来,耸了肩,“他退位让贤,是应该的。我也只是顺手。这点钱,他就敢跟着顾家做锡矿,他胆子够大够肥,我也就一勾,也没说他稳赚。”
顾明伦啧啧啧,这是打算要人家死,然后再抓着命脉,再露出真实目的咯。
这么煞费苦心的,他提醒,“承璟,要是白小姐最终还要走呢?”
顾承璟转了回身,问题未答,低头也只薄笑了下。
就进了麻将屋里,将红彤一张脸的白舒童带了出来。
就没打算让她能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