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悠定睛,细细打量眼前虬髯大汉,有些吃惊,好凶恶的一张脸。
这厮虽穿得破破烂烂,都有些衣不蔽体,但腰圆膀阔,身高足有丈二,一字眉,翻天鼻孔獠牙嘴,筋骨格外强健,手腕似铁柱,毛发旺盛,还有些扎手。
一股彪悍之气扑面而来,李悠心中莫名起念,有种面对吕布的错觉。
二人才一动手,四周房檐皆有人影晃动,李悠单臂一抬,人影瞬间隐入黑暗,这些人是谁李悠心知肚明,刚出蔡府这些人就跟了上来,足有百来人。
虬髯大汉也似有所觉,一瞬不瞬盯着李悠,双目瞪如铜铃,全无惧意,半点不怂,有种擒贼先擒王的意味。
口中嘿嘿直笑:“小子,敢跟俺角力,你是第一人。”
当下起了些逞勇斗狠的心思,手腕一转,同样抓住李悠手腕,二人同时握拳发力,大汉当即变了脸色,手腕居然被捏得生疼。
见李悠面不改色,大汉掌间再用力三分,一声腹鸣如雷鼓,手上力道软了下去,后背老妇又猛咳几声,开口就是呵斥:
“我儿住手,怎得又与人冲突,为娘三番五次告诫勿以己之长而欺人,我的话你当耳旁风了不成?”
好家伙这肚子叫的,要不要这么夸张,手上力道渐松,这老妇人应是个明事理的,不问缘由呵斥训子,明显知道自家儿子的脾气秉性,看来不止一两次了。
偏头看了一眼这老妇人,满头的银白丝,面容和蔼,露出的双手满是粗茧,还有道道裂口,又一脸病容,李悠见之心中微怒瞬间烟消云散。
大汉闻言,伸出去的手猛的收回,表情有些慌,连忙蹲身将妇人放下,帮其拍背顺气,口中软声细语:“阿母别生气,别生气,孩儿下次不敢了,不敢了。”
这表情极具反差,但绝对是个孝子。
老妇人点点头,缓了口气,微睁双眼看向李悠,见其是个俊朗少年,看这眉眼一愣,还身着官服,欲挣扎起身,张口就是道歉:
“大人勿怪,我这憨儿初来洛阳,不认得大人官服在身,还请大人千万不要怪罪,我儿还不给大人赔个不是。”
有气无力说完,翻身就想给李悠行礼。
虬髯大汉倒是很听话,口中嗫嚅,转眼一瞪:“是俺的不对,让你打两拳就是了。”
李悠有些好笑,也根本没那些心思。
这老妇人言谈举止有礼有节,虽一脸病容,但这身上自带一股清贵之气,不像是普通农户出身,倒有些像落魄寒门之后,或者是家道中落。
“夫人且歇,不必起身,此乃小事尔。”
说罢转身就走,虽是大早,但也有不少人驻足围观,华夏血脉自带,喜看热闹,李悠不想引人注目。
如果引来巡街校尉,就这大汉脾性,两母子怕是有些麻烦。
大汉说完也看也不看李悠,只顾为其母拍背,好像也只会拍背,这大手快赶上妇人整个后背大小了,也不怕适得其反。
待妇人有所缓和,大汉连忙解开腰间水囊,可抖了几下,就流出几滴,低头抬眼瞪向壶口,又使劲抖了抖,一滴不剩。
刚想呵斥朝周围人要点,一支水囊,一包袱胡饼凌空飞来,
“吃饱喝足再与我相较不迟。”
这大块头李悠怎么可能放过,现在赶时间,先找个由头将此人留住,等见过刘宏再说,身上没有治病药,如果能治好他娘,这大块头还不轻松拿捏。
大汉探手一抓,扭头一看,人已跨马走远,悄悄动了动手腕,嘴角疼得直抽抽。
老妇人喝了水,喘匀气息,微微一笑:“这官员并非都是心黑之辈,你这般无礼,都不曾与你计较,我儿当明辨是非,分善恶。”
大汉点点头,肚子又叫个不停。
妇人见之从怀中掏出半张胡饼,递了过去,并不理会那一包袱饼。
意思很明白,不想吃嗟来之食,也不愿自家孩儿,如言吃饱与人逞凶斗狠。
“孩儿不饿,阿母先吃!”
老妇人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嗫嚅几下,直言吃饱了。
大汉眼圈泛红,双拳紧握。
“速去蔡大学士府,为娘自感大限将至,恐命不久矣,昔日恩情是必须要还的。”
“阿母休要说胡话,洛阳医者这么多,孩儿都将他们抓来,再不行俺去皇宫绑了御医……”
话未说完就被打了一巴掌。
李悠一路行至皇宫下马桥,虽身着司隶校尉官服,也有护卫拦路,开口一喝:“来者何人,速速于桥下马。”
单掌一亮手中印绶,护卫什么也没说直接放行,同时一太监得见李悠,扭头就往后宫方向跑。
有小厮接过护卫耳语,点点头直往公主府方向快速移动。
但刚一出皇宫范围,一到拐角处,一支弩箭破空,惨叫还未发出,一把短刃直穿入口,身形还未倒地就被人接住扛起,一跃直接消失不见。
有路人听见好像有动静,偏头一看什么都没有,疑惑挠挠头走了。
李悠桥上下马,宫人领路直奔未央宫,边走边动了动手腕,这丑汉力道当真不小,单比力道绝对比吕布犹胜半分。
未央宫殿前,文武分两排站立,司隶校尉属皇帝特设监察官,权柄大小全靠皇权赋予。
皇权强势,百官见了抖三抖,什么三公九卿,朝中大臣,甚至皇亲国戚,诸侯王相,有证据就可拿人,没证据也可以拿人,更不要提地方郡守官员。
但皇权弱势,那就是狗屁不是,上午拿人,下午放,晚上司隶校尉家中失火全家卒。
转天新的司隶校尉上任,皇帝还要被打两个耳光,现在的刘宏虽不至于被打耳光,但说话基本是废话。
当然,对于刘宏而言,有说废话的时间,不如多跟妃嫔玩一会儿。
李悠出现,不少官员偏头望来,有看一眼收回目光的,也有报以微笑的。
汉代朝仪,三公排在靠前,诸侯王次之,大将军,其他将军紧随其后,武官地位还是比较高。
所以李悠一目了然,是谁基本都能猜个大概,其中一身着大将军铠甲的男子,笑容最是热切,不用想,何进无疑,这卖相还是不错的。
当初离开洛阳时,自己给何进留了礼数,最近草原一事又给开过方便之门,但这个地方一个眼神都有可能被打上标签,便也不做回应。
不远处还有一威严老者,不苟言笑,身穿司徒朝服,呵呵,袁氏袁隗。
还有大司农鲍德,见李悠也只是瞥了一眼,便也不再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