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完,阔阔真抿了抿唇,挺直脊背端坐在圈椅里,就那么定定的盯视着眼前的几位大臣。
她在等,等这几位大臣的惊呼声,等着这几位大臣对她质问一番。
至于对策,她早已在来的路上盘算好了。
她今儿是铁了心的要为自己的儿子争这个皇位,当然,也是为了她自己。
毕竟,她也早已把她的前程绑在了从自己腹中爬出的三皇子身上。
然而,除了横玉上前质问了一句就被扎那下令将人拖了下去以外,殿内一片寂静,似乎并没有人想要追问到底。
或许心里有,可至少,没有谁将讶异之色表露在脸上。
是啊,这些个大臣,大都是行走于上书房的,一个个成了精似的,没有人会不自量力来当这个出头鸟的。
他们并非没有听清‘二皇子遇刺身亡’几个字——
在场的几个人里,除了阿苏占和乌格勒,对于其他人来说,不论谁当皇帝都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只要俸禄还能照发,一切就都好说。
因此,没有人会想追问那个在外的‘储君’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亦没有人缠着阔阔真讨要那‘储君’的尸首。
真死或假死,又岂是他们能够扭转的呢?
既然太妃敢将这样的话宣之于口,那心里一定是早已想好了对策!
跟已有对策的太妃娘娘作对?能有什么好下场!
大多数人已经被方才的一番吵闹折腾的甚是疲乏,只想快些结束这场不体面的皇家闹剧。
看着眼前的一幕,阔阔真不禁有些抑制不住了。
她知道,有人不该是这样的反应,毕竟,二皇子耶律岱钦的死,对于某些人来说,事关重大。
可这么好一会儿了,那人对此竟然毫无反应,阔阔真按捺不住了。
她是真害怕那人会再从中作梗。
“怎么?”阔阔真眸光轻飘飘掠过几位大臣的面孔,停留在了阿苏占的脸上,沉声道:“二皇子就这么死了,几位大人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乌格勒很合时宜的干笑了一声,微微颔首,“太妃娘娘,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就让——”他一面说着,一面抬了抬手指向了一直跪在案桌边的一个人。
没错,那人手里捧着的正是大行皇帝的遗诏。
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
眼下看形势,阿苏占已经是毫无气势,已经没有人站在他那边了。
此时修改遗诏,正合适!
可乌格勒还是低估了阿苏占的耐心。
“是谁说的没有异议了?难不成你乌格勒是要替朝中所有大臣表态吗!你好大的胆子!”阿苏占缓缓转头,凌厉的目光直直怼在了乌格勒的脸上。
试探失败了,阔阔真的心里又紧紧的揪了起来。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居然会成为自己人生中关键时刻最大的一块绊脚石。
相较于皇权来说,曾经的那些情愫便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甚至已经在不知何时瞧瞧滋生出了不断蔓延的恨意。
阔阔真的指尖将手中的绢帕绕了又绕,口中的牙齿也早已紧紧的咬合在了一起。
她恨,恨自己没有早点结束了眼前的这个是非之人。
尽管他是自己女儿的亲生父亲——
可是那又怎样呢?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早已被她安排好了一个命运。
所有的人,都是该围绕着她的皇权时时刻刻准备着为她牺牲的。
感情——那又是个什么微不足道的东西呢?
她倒是爱了耶律敦巴日二十几年,冒着十足的生命危险为他诞下一位皇子。
可最终,还不是被毫不留情的打入了冷宫——
“幸亏他这么快就死了!不然,哀家还不知要在这阴寒之地待上多少年!他死的好!死的好!”
得知耶律敦巴日死讯的那一刻,阔阔真笑着看向自己的婢女如是说。
“好!”阔阔真打断了阿苏占对乌格勒的为难,“阿苏占大人,你若有异议但说无妨!”
她薄薄的唇绽出一丝冷笑,眸光直勾勾的盯视着阿苏占。
面上虽是笑着的,可那笑意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微臣没有别的话说。”阿苏占也同样冷冷的盯视着阔阔真,似乎是要把她看透,“微臣想说的是,您就好好的做您的太妃就是!别觊觎那太后的位子!那位子本就不是为您准备的!若是强求,只怕是连太妃的位子都没得坐了!”
“太妃娘娘所言二皇子已遇刺身亡,恕微臣不能听您的一面之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微臣这就吩咐下去,派御林军速速出宫寻人!”
说罢,他便拂袖转身往门口走去。
到底是个没读多少书的深宫妇人,被阿苏占这么一诈糊,阔阔真的脑子里轰隆一声,乱了方寸。
“母妃,这又该如何?”看着阿苏占都快要走出殿门了阔阔真都没一句阻拦,一旁的扎那急了。
可还没等阔阔真缓过神,阿苏占就回头站定了。
“太妃娘娘,三皇子。”他冷笑一声,“即便二皇子真的已经遇刺身亡,那按祖制,这北狄的皇位还是得由大皇子来坐!你们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千万别搅天搅地把自己给搅没了!”
阿苏占的这番话彻底将阔阔真激怒了,她腾的站起身直指门口,“你——你放肆!俄日和木已经被圈禁!他已是一位戴罪的皇子!他已经没有资格当皇帝了!”
“可是先皇并未削去他的爵位!也并未将他贬为庶民!这就足以证明大皇子他罪不至死!既然罪不至死,他就有资格出来当这个皇帝!总之,不管怎么着,这皇位就是轮不到你三皇子来坐!”
说罢,阿苏占不等阔阔真回话便转过身疾步出了殿门。
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几位大臣和气急败坏的阔阔真母子。
“反了!你们真是要反了!”阔阔真恨恨抬手一拂,案桌上的茶盏应声落地,七零八落的碎片伴着丁零当啷的声音四下散开。
众臣皆惶恐的退后几步,却并未下跪。
看着自己发怒众臣却低头不跪,阔阔真感到自己头顶的那把火烧的愈发旺了起来。
她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人,几乎没有迟疑的大步上前一把将那人怀中的明黄色卷轴扯了过来。
那人根本没有预料到堂堂太妃竟然会明抢遗诏——待他反应过来时案桌前的太妃和三皇子早已没有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