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加快行程,大船在汴州、洛州简单补给后马不停蹄赶向长安。船上日子一如既往,只是天气愈加寒凉,众人所带衣服只能勉强御寒,两位姑娘更是如此,天气好时小姑娘还能出来晒晒太阳,而今只能与薛源儿一起待在房间玩耍,偶尔初平、秦无炎突然造访,惊得子言赶紧出门搪塞过去。这日初平又来敲门,子言立即放下书本,打开一条门缝钻出去,顺手带上门后眼见对方有话要问,拉着初平就往外走。
此时船外天气阴沉还刮着风,初平不解道:“今儿天气不好还刮风,房间里多好呀,出去冻死个人,你最近咋啦!我听小妍儿那说话声不想有病的样子,神神秘秘在房间里干啥呀!是金屋藏娇,还是藏了万两黄金怕人惦记呀?”
“我像那人么?没事儿别瞎说,找我什么事儿?”
“感情我有事儿才能找你?你现在怎么这样子!”
“我什么样子?文质彬彬、英俊潇洒、才华横溢、翩翩美少年!”
初平做呕吐状道:“呃…!可别恶心我了,这些话你还是留给不谙世事小姑娘去说吧!”
说话间二人来到船尾避风处,遥望宽阔无垠的大河,涛涛浊浪浩浩荡荡余音不绝,不禁感慨万千。
“小妍儿病好了?好长时间没见,怪想念的。”
“快了、快了,你也知道这容易感染的病症必须彻底痊愈方能见人,否则一着不慎就坏啦!”
“这么长时间你怎没事?”
“这不是防护到位么,何况平时也注意喝些药汁,否则真倒下,靠你们照顾她呀?”
“这事儿还是你做得来!过几天就要入潼关,之后不久将抵达长安,春闱早已过去,距离下次尚有三年之期,有想过回去做什么吗?”
“没想过,走一步看一步吧!而今又不缺钱,回家休息一段时间,读读书、教教学生也不错。别光说我呀,你呢?”
“我啊,秦公子欲荐我去南衙禁军金吾卫中历练历练,你意下如何?”
“金吾卫?倒是个好去处,不过我建议你有空去寺院里烧烧香、拜拜佛、听听道,洗洗心中杀气!”
“烧香拜佛?若让先生知道,还不剥了我的皮,竟出瞎主意!”
“呵,先生自己都看佛经,还管你去寺院?”
“这你都知道?”
“以前被叫去书房挨打时候不小心发现的,怎么样,去不去?”
“你为何要我去寺院啊?”
“你不去也成,那就赶紧找个姑娘结婚!”
“得得得,我还想在玩几年。”
“非是强迫你去,而是此番南下之行,历经多场大战,战场之残酷、暴烈,吾民之不幸遭遇,吾等心里已出现些许偏差,尤其尔等亲冒矢石、持刀上阵之人,虽已成功战胜贼人、报仇雪恨,此心稍有缓解,但仍亟需疏导、化解,否则尔等今后生活恐不能安定矣!”
“你这般说法,吾尤信几分。每想起上阵杀敌无不情绪亢奋、激烈,深觉此身之意义便在刀锋携取贼人性命之际,尤其深夜降临、诸般惨状浮现脑际,难以入眠,吾恨不得再次抽刀杀向敌人,虽死不悔!”
“战争告一段落,活着的人还需更好的活着,我们虽然不能忘记伤痛、忘记仇恨,但也不能被其左右,只有不断强大,强大到震撼自己方能不受欺凌,抉择天地。国家如此,人也一样!”
初平秀秀肌肉道:“某还不够强大么?”
“强大可不单单是身体强健,更是心灵强大、信仰强大、文化强大,须知强悍的认知塑造强悍的人,强悍的文化塑造强悍的国家!”
“好吧好吧,你有理,听你的还不成么,叨唠的简直像唐僧一样!”
子言不忿,指着初平道:“你…,不识好歹!”
半晌之后,初平哼起歌儿,子言依稀望着远方,波涛浩渺、白鹭翻飞,不由想起一首诗来“洪波舣楫泛中流,凫淑鸥汀揽胜游。数点渔舟歌欸乃,诗情恍在白苹洲。”
将食物送进房间,两位女士立刻停止嬉戏,一起来到小几案前用餐。趁着吃饭功夫,子言有些话不吐不快,便向女子问道:“大船不日将入潼关,进了潼关便将很快抵达长安,而今你伤势基本痊愈,可有落脚之地?”
女子闻言,心中暗自警惕,她们江湖人士,各地亦有相熟、联络之地,长安这座国都更不例外,然而她号不准眼前人的脉,岂知“仗义每多屠狗辈,读书多是负心人”,万一眼前这位看似老实可靠、彬彬有礼的书生向官府举报,不但自己完了,届时一起的同伴也将陷入危险之中,因此万万不可吐露分毫,想到这里,女子放慢手中动作,面向子言缓缓吐出两个字:“没有!”
“没有相熟、相识之人么?”
女子轻轻摇摇头道:“没有!”
“那你住哪里,可修书一封告知亲友,哪里汇合,届时结伴而归。”
“我随师傅行走天下,四海为家,而今失散,也不知师父他老人家如何了?”语落便掩面轻轻抽泣起来。
子言听闻一时头大如斗,自己总不能赶人走吧!摇摇头抛开思绪,带着空碗空盘走向伙房。
两天后大船顺利停驻潼关码头,欲进城补给,不料补给队伍刚下船,迎面碰到一队欲上船搜查的官兵。众人踌躇之际,船上护卫立刻跑去禀报统领,韩统领听后上报秦大公子及二皇子姬世明。姬世明示意秦无炎,后者即刻来到船外露出随身令牌,领头将官见此,立即俯首下拜,而后带人离开。看着官兵远走,安子言深抚怦怦跳的小心脏,这一天天的真惊险。
一个时辰的等待,大船再次启程。众人各就各位,待在甲板看风景的安子言依旧没有半分回房意思,站在船头仰望南边巍巍秦岭,山势雄壮、嵚奇瑰伟,让人不由称赞大自然之豪迈、壮美,而我们的书生此刻却无心欣赏,整个人似乎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兄、安兄…”眼前人没有回应,秦大公子上前伸手拍肩道:“安兄!”
“谁呀!”安子言惊讶一跳,回首望去竟是秦大公子,开口说道:“秦兄还真是步履轻盈、来去无声啊!”
“呃!安兄真会打趣人,莫不是安兄想姑娘想呆了?!”
“哪有的事儿!安兄来此莫不是说这个的吧?”
“还是安兄聪明,某也不拐弯抹角,某来此亦是二皇子意思,试问安兄回长安之后有何计划?”
“吾一无用书生能有何计划,不过休息休息,读读书,教教学生呗!”
“安兄真会开玩笑,安兄若是无用,试问天下有几人堪用?”
“秦兄谬赞,安某愧不敢当!”
“二皇子府上缺一教习,安兄愿往否?”
子言听后大为震惊,急忙摆手道:“安某乡村野夫、难登大雅之堂,不当去、不当去呀!”
“据此到长安仍有三四天路程,安兄可考虑一二,倘若真不适合尽可告知于某。某还有事儿,先回房了。”
怔怔地望着秦无炎离去,安子言又是一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