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后,纪凌的小嘴就没有合上过,一直在各种惊叹,纪茹时不时的也跟着‘哇’。
她才不去看张氏什么表情呢,他们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啊。
当然,纪茹一路上都在暗暗对应,外城区,内城区,里十街,万福街,青水井,康乐街……
嗯?
纪茹眼神一凝。
永安侯府在康乐街上的永宁巷,马车却径直驶过。
纪茹垂下眸子,嘴角微微勾起。
马车停下,她第一个跳下马车,“哇,这就是永安侯府啊?”
“咦……怎么连个门匾都没有?这永安侯府的名头听起来挺响亮,原来是小门小户啊?”
“不过没关系,永安侯府既然有心,千里迢迢派人去寻亲,接我们进京认祖归宗,我们定不能嫌弃这永安侯府门户太小的……”
纪茹一边咋咋呼呼的嚷嚷,一边还倒退着四下打量。
装模作样闭目养神的张氏听到纪茹第一句话,微不可见的勾了一下嘴角,再听就不对了,猛地睁眼,打帘子一看,脸上有厉色一闪而过。
“四爷,夫人,还没有到,六少爷,先别下马车。”
纪刚和刘春艳因为收拾东西慢了一步,而纪凌已经好奇的探出头了。
张氏歉意的将人拦下,跳下马车,狠狠的瞪着马夫,死死的咬住后牙槽。
“老胡,你老糊涂了吗?连回府的路都不认识了?”
恨不得提刀剁人,张氏说话的语调却亲和带笑。
马夫老胡对上她狠厉的眼神,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要说的话终是说不出口了。
张氏用看死人的眼神看一眼马夫老胡,扭脸就对纪茹腆着脸笑。
“七小姐,这还没到呢,马夫老糊涂了,走错道了……”
闻言,纪茹反手指着那道门问,“这不是永安侯府吗?”
张氏表情差点没绷住,这小贱人,是故意的,一直强调‘永安侯府’四个字。
眼前的状态,傻子都能看出来有猫腻,但既然没被点破,她还是要极力粉饰太平。
“不是……”
“哦,我就说了,张婆婆你只是永安侯夫人身边的管事都通身气派,这小门小户怎么可能是永安侯府。”
“是是是。”
张氏连连点头,心里暗暗着急,谁知道会不会冒出个什么多事鬼,跳出来点破这是永安侯府的后门。
咬碎一嘴银牙,她陪笑,“还请七小姐回马车。”
“还远吗?要是不远,我走着去算了。”纪茹一派天真的道,“坐了十几天马车,骨头都酥了。”
“……”
张氏脸上的笑僵了僵。
这时,没下马车,脑袋抻出来的纪凌开口了,“姐,爹让你回马车上来。”
“哦。”
纪茹老实了,不过嘴里却还是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永安侯府行不行啊?马夫竟是个不识路的,好险我们没半道被带丢了。”
“……”
张氏,张氏她气的胸口痛。
这一趟差,她是小心了又小心,哪曾想,临门一脚,眼看能交差了,还是出了岔子。
也不致命,就挺恶心人的。
不是恶心纪刚一家,恶心的是她家主子。
也不用马夫了,张氏亲自赶马车。
眼睁睁看着马车离开,马夫老胡垂头发出一声苦笑,抬手捂着脸,用力的搓了两下。
马车里,纪茹看着张氏,笑容明晃晃。
她就觉得这张婆子没有这么蠢,或者说永安侯夫人不可能这么蠢。
既然阻止不了庶子被找回,永安侯又把接人的事安排给她,侯夫人自然要把事办漂亮,至少面上要漂亮。
左不过一个庶子,能翻出什么浪来?
就算要给下马威,让从侧门进就够了。
走后门,那不是踩别人,而是将自己的脸扔地上踩,还打了永安侯的脸……得不偿失。
“姐?”纪凌好奇死了,忍不住小声叫纪茹。
纪茹歪头冲他眨眨眼。
纪凌兴奋的挪了挪屁股,见纪茹在嘴前竖了食指,他连忙竖起食指,无声的‘嘘’。
坐在对面的纪刚和刘春艳对视一眼,他们也没那么天真,也不是想过,这泼天的富贵,他们接不接的住。
穷乡僻壤来的市井小民,被一些人轻瞧、看不起是肯定的,只是万没想到,门还没进呢,就发生了。
张氏戏做的很全,硬是绕了一条街,足足走了半刻钟,终于将马车停在永安侯府正门。
“四爷,四夫人,七小姐,六小爷,到了。”张氏跳下马车,从旁侧拉开马车帘子,恭敬的等在一旁。
这回纪茹没有第一个冲下去,等纪刚和刘春艳先下马车,她和纪凌才跟着出去。
张氏瞧着,心里那叫一个恨啊。
纪茹可不会管她在想什么,一下马车就打量永安侯府的门庭。
纪凌自然也是,他一脸新奇,还兴奋的拉着纪茹:姐,你看,好大。
可不是大吗?
车马路很宽,铺的是青砖,像他们乘坐的大马车,并排走四辆还能有余。
两府对开正门,门前又有一块空坪,再是一对镇宅兽,永安侯府的,不是寻常的石狮,而是一对鹤。
正门大开,一眼能看进门里前庭。
已经有门房过来,张氏吩咐人将马车领走。
门房虽然奇怪怎么马夫不在,却也没多嘴,只领命办事。
纪茹站在镇宅兽中间、白石台阶前,仰头,看着门匾上的四个大字——永安侯府。
心不受控制的跳的有些乱。
“姐?”纪凌叫她。
她侧头,看着纪凌稚嫩的脸、大大的眼,嘴角逸出一抹笑,抬手轻轻拍拍他的后脑勺,“走吧。”
手顺势就搭在纪凌肩上了,纪凌也不觉得有何不对,只乖乖巧巧的跟着。
和纪刚走在一起的刘春艳有心叫他们好好走,想到先前那一出,张嘴了又把话咽了。
所谓高门,门高大,门槛也高。
上台阶是一个宽门廊,门页很厚,上面挂着铜的虎口门环,门槛是先铺了一层厚青石,上面立嵌一道厚木门槛。
门里,左右两边是双面长廊,环形抱着前庭院,院子是穿旷的,中间从大门铺一条青石板路,两旁有简单的石雕灯柱,一直通至外门前堂正厅。
张氏将人领进去,吩咐人去禀报,又着人奉了茶,这才告退。
至此,她的任务就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