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三,纪茹跟着纪刚杀猪回来,没像往常一样睡回笼觉。
里里外外的忙活,连鸡舍都没放过,全都收拾打扫了一遍。
“茹丫头,隔壁的婶子喊我去帮忙挑猪崽子,你来看一下铺子。”突然,刘春艳从铺子后门探出头来。
“好……”纪茹应一声,从旁边的木桶勾水洗了洗手,一边擦手一边走过去,“娘,不是不让我到前面铺子上帮忙了吗?”
刘春艳:“……!”
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先是担心纪茹不乐意,盘算一上午,自己该怎么强势镇压,不想纪茹竟一口答应,后又一直在心里打鼓,小丫头怎么轻易就答应了,此刻……
“少废话!”她横纪茹一眼,“老娘走了。”
纪茹撇撇嘴,继而又挑眉轻笑。
她八岁就能帮着卖肉,到十岁时,她娘才猛地反应过来,女孩应该学女红,卖什么肉啊?
从此,俩娘母开始斗智斗勇,转眼三年,纪茹已经长成标致的小大姑娘,别说卖肉,现在连猪都能杀啦。
“小纪老板,帮我割半斤肉。”老客上门,熟稔的开口。
纪茹利落的取一件围衣穿上,熟练的抄刀割肉,称重,收钱。
日头半高,将剩的两根大棒骨都搭出去,可以收摊了。
“笃笃笃……”
一辆马车过来,茹脑子里‘嗡’的一下炸开了。
尽管她做足了心理准备,当这一刻来临,她还是脑子里一片嗡嗡声。
马车停在肉铺前,一个身宽体胖、身着素黑锦衣的妇人探出身,看一眼纪茹,问,“敢问这是纪屠夫家吗?”
老妇下得马车,见纪茹一脸吓懵了的样子,抖了抖衣襟,“小姑娘,你父母在家吗?我不是坏人,是从京城来的……”
纪茹看着眼前的马车和老妇,通体生寒。
咕咚!
她艰难的咽一口口水。
恰在这时,刘春艳回来了,那老妇便上前,将话重复一遍。
“京城?”刘春艳一脸不敢置信,“你们莫不是搞错了吧?我们家没有京城的亲戚。”
老妇脸上虽无傲倨之色,给人感觉却并不和善。
纪茹缓过来了一些,提醒刘春艳,“娘,先进院吧。”
已经有人在围观了。
老妇微一皱眉,很快就恢复。
刘春艳反应过来,给马夫指了右侧巷子,让他将马车停院子后面去,请那老妇进院。
“砰!”
院子里,刘春艳领着人落座,纪茹就飞快将挂钩取了,端着装一个木盆进来,砰的一声放到桌上。
老妇微微皱眉,却听刘春艳问,“敢问你有何事?”
“老奴夫姓张,在京城永安侯府夫人院子里的管事。”张氏只说了这么一句。
瞥一眼老妇,纪茹转身离开,“娘,我去喊我爹……”
刚走到屋檐下,纪刚已经开了房门出来,纪茹小跑两步迎上去,“爹,你起来啦?那边有个老妇人,说是从京城来的,是什么安侯夫人院里的管事……”
坐在庭院中的刘春艳冲张氏尴尬的笑笑,“这丫头,毛毛躁躁的。”
说话间,纪茹父女到来了,张氏起身福礼。
“老奴张氏,见过四老爷,四夫人、七小姐。”
刘春艳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扶人,“不用这样……”
张氏顺势起身,又继续道,“老奴是永安侯夫人院里的管事婆子,年前府上的韵姨娘重病不治,弥留之际,拉着侯爷的手,说接连几日做梦,三十年前早夭的孩子并没有死,望侯爷能找一找……”
事过三十年,早已经物是人非,但侯爷有心完成韵姨娘遗愿,自是会尽心撒人去找。
也是巧了,三月初,府上一外事掌柜路过库南镇,无意中瞥见过纪刚,当时只觉眼熟,并未太在意,等回了京与府中前院管事喝茶谈天时,才猛的一拍大腿反应过来。
事情报到永安侯那里,派人细细查探,确定纪刚的身份,故而有了今日这一出。
最后,“……老奴奉命来此,接四爷与夫人、小姐、少爷回京,认祖归宗。”
刘春艳:“……!”
纪刚:“……!”
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刘春艳弱弱的问,“是不是搞错了?”
“堂堂侯府,血脉之事岂会儿戏,自是查明才会派我不远千里而来。”张氏面露不虞。
纪茹突然气冲脑门,“莫说我爹是否真如你所言,是永安侯府流落在外的庶子,即便是,谁规定我们就一定得认了?退一万步说,若真是,那我们是主,你一个奴……啧!”
张氏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纪茹却只当没看到,目光落在桌子中间盆里的杀猪刀上,似是出了神。
“侯府有什么凭证,证明我爹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呢?不能只是有几分像吧?”
“七小姐,永安侯府可是上京城百年世家……”
“哦,我爹只是个杀猪的屠夫,瞧不上,又何必找上来?”
“……”
张氏看着纪茹,心里突然打了个突。
这小丫头片子什么意思?
“你不用摆永安侯府奴才那点谱。”纪茹小脸冷凝,“权贵世家,也不是府里一个奴才跑来,上下嘴唇一碰,我们一家就得屁颠颠的跟你进京的?所谓认祖归宗,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不说张氏,纪刚和刘春艳也都被纪茹懵一脸,自家闺女说的有理,只是,哪来这么大气性哦?
张氏瞬间变脸,笑出一脸褶子,“是老奴的错,七小姐言之有理,认亲这么大个事,哪是我一个下人随口两句话的事,四爷身上有三个特点,除了四爷,是万不可能有他人同时对上的。”
瞧不起纪刚他们一家是真的,同时也是在试探。
她是永安侯夫人身边的人,哪里会真心接一个姨娘生的庶子一家四口回京的?
只是,侯爷将这事推给夫人……那便不能出岔子,她得好生将人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