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看下一篇杂文,导语是这样的:
“……尧帝明圣,却生不肖之儿;瞽叟愚顽,反生大孝之子……何况人间父子情……”
这篇杂文是叙事的,大体意思是叫你写一篇“和父亲相处时发生的一件事”。
程朝揪了揪头发,又用力抠了抠桌角,直到把手攥的泛白了才恨恨住手,天欲亡我!
今儿处处不顺心!
后面的算学还好,只是诗赋又又又难了 。
诗题是“金盏玉台”。
就是水仙,水仙别名“金盏玉台”“玉台金盏”,程朝这些官家少爷知晓,可普通人家就未必知晓了。
光是这个诗题就叫人思考的很深,水仙临水自照,寓意只爱自己,所以主题是什么?
爱惜时光,爱惜自己的青春少年?
程朝又从头开始做,半天的时间只写完了前面的基础题。
到了晌午,程朝感到腹中隐隐饥饿,将试卷小心翼翼地挪到一旁,才拿起一个肉饼开始吃。
肉饼早已不复早上的热乎,现在是又硬又凉,程朝只能就着清水慢慢咽下去。
他只吃了半个肉饼,又躺在木板床上休息一个时辰,等未时钟声响了,程朝才起身开始写“朋党”文章。
他方才想到了唐朝中期的牛党、李党之争,正好用古时的例子来举证。
……
那一篇杂文更是让程朝愁的一个字都写不下去,只能先略过,做下面的题。
诗赋他自己作了一首,就是珍惜时间、爱惜自己的主题。
就还剩那篇杂文了,程朝今日也不准备写了,他吹了蜡烛就躺在木板床上。
一夜好梦。
第二天程朝写了程运平时教导他的严厉模样,又是一大堆遣词造句的,才将那杂文写了出来。
程朝料想这文章都不会被哪个考官青睐,他自己读着都感觉很违和。
又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才在晌午时提前交卷了,连那准备好的肉饼和肉包子也剩了几个。
走出大门,奉信和奉华就过来迎他,他们二人见程朝面色苍白,就知晓他们少爷受苦了,抢着帮程朝提书箱。
“丁兄还没出来吗?”
奉信笑眯了双眼,“没呢!少爷您才华横溢,是出来算早的了!”
奉信很得意,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周围的小厮书童们。
程朝又问了程期,“那程期呢?”
奉华道:
“我们从早上就在这等着,没见着二少爷出来呢!”
“只不过二少爷身边的小厮倒是来来回回晃了好几趟。”
“原本许少爷和齐世子他们也要来接您的,只不过我们俩觉得让少爷们等着太不好了,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奉信道。
程朝这两天精神高度紧张,加上他心中隐隐预感,这场考的不怎么样,不说那“朋党”文章,就说那篇天杀的、非跟他过不去的“父子情谊”杂文,他就得不了多高的分!
是以一进了马车就睡得天昏地倒,等到了祖宅才醒过来。
许典看他面如白雪,也是吓得不轻,“你……你只是去考试,怎么那么虚弱?”
程朝一句话都不想说,静静地看着他,好半天才道:
“这次府试的题很难,文章我写的不好。”
齐黎宁连忙问:
“什么文章?”
“叙父子情谊。”程朝轻声道。
谢优云和江漓安慰道:
“不是明儿后儿还有一场嘛,你好好考就是了。”
这一晚程朝照旧什么都没复习。
……
这次的题目对程朝来说就简单多了,他花了一天就写完了,第二天又检查了五遍才交上去。
*
考完了就不必管成绩,程朝和许典他们一起游玩了应天府。
府试后的第三天,程朝才拿着孟珠等江南院同窗的信物来到他们的家,第一站就是孟府。
孟珠也是官宦子弟,他父亲是应天府的正四品的按察副使,府邸也很气派。
正值孟父在家,程朝几人就被迎到正堂,孟父也是满脸笑意。
“多谢你们跑一趟了,替我这小儿看看我们。”
“孟伯父言重了,我来应天府府试,来的唐突,也未曾准备什么好礼。”
程朝给奉信使了个眼色,“这是京中的特产,还有一些在应天府买的一些薄礼。”
许典几人也笑道:
“叨扰了。”
孟父连连推阻,最后才收下。
他沉吟,“此次府试题难,第一场的两篇文章重中之重也。”
“投桃报李,玉章若是信得过我的话,不妨同我说说你是如何写的。”
程朝和齐黎宁对视一眼,齐黎宁悄悄颔首,他才笑着道:
“恭敬不如从命。”
“……我不是很有把握,那杂文我是知道的,约半是不成了。”
孟父眉头皱了又缓,缓了又皱,把许典他们看的心也跟着紧来紧去的。
好一会儿才道:
“那策论还不错,以往年的例子来看,可能要三十余名了。”
程朝早有准备,他自己心里最低的名次是五十名,府试只录取一百名,五十名都算是后面了,三十余名已经叫他意外了。
“且看天意吧。”
孟父朗笑,“就凭玉章你这个心态,以后必定不是泛泛之辈!”
程朝和他聊了许多,顺便问了问应天府的官员们。
“已经有许多江南官员被调回京了,有的还被发配边疆了,不知应天府的官员们也是这般吗?”
孟父哈哈大笑,“圣上心里都有数,被发配的自然是有私心、于国于民来说不好的官员,应天府知府治理有方,还不曾出现这样的事情!”
齐黎宁突兀道:
“应天府也算是另一个京都了,繁华模样非江南各地所有。”
许典想起应天府的国子学,
“孟伯父,应天府多出人才,不知这国子学的讲师都是何等的夫子?”
孟父感慨道:
“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近来有一桩事,国子学不知怎的突然换了好些讲师……”
程朝几人大惊,他们原本以为这些人在京城已经算是蹦哒得欢了,没想到应天府更甚!
谢优云沉不住气,急急问道:
“可是以什么理由?”
孟父皱眉,“就是这叫人奇怪,只说是年纪大了,要换一批……”
……
孟父也送了许多礼回他们,五方上好的双彩凤仙墨,还有一箱子文房四宝。
剩余的几家也在两日间一一去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