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宁素婵不想斥她了。
她视线落在姑娘怀里的琥珀算盘上。
“是来让我考核的?”
宁素婵淡淡:“想好了?拢共只给你两次机会,慢了或是算错了,就回去。”
她没有看虞听晚,等抄写的佛经墨渍干了,动作轻柔的压到书桌左侧厚厚一叠之前抄的佛经上头。
墙上挂着的画虞听晚不懂品鉴,可字却是能看出来的,都出自同一个之手。
唯独正前方那幅,带着两种字体。
一种遒劲飘逸,一种清丽婉约。
婉约的字体和宁素婵方才写的一模一样。
虞听晚心想,墙上那些字画估摸着都是魏封行所做。
“想好了。”
宁素婵整理好书桌,闻言看了一旁的如婆子一眼。
如婆子会意,连忙让人搬来一匣子账册,又搬来方便算账的书桌给虞听晚用。
这架势……虞听晚眼皮刚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如婆子将那沓厚厚的账册取出来,送到虞听晚跟前,又接过婢女送上前的沙漏。
宁素婵转着那不合尺寸的扳指,身子往背椅那边靠。
“沙漏计时为一个时辰。”
“这账册是前不久东德那边牧场送过来的,那里养着牛羊。”
“另外还有一处田庄,盛产樱桃。”
樱桃?
那玩意可贵了。
宁素婵:“这账本我提前算了一遍,你若能在所定时间内算好,且没出错,这关便是过了。”
“接下来就跟我学如何管家,我也会渐渐让你放开手去做,可若是连算盘都错了,你也什么都甭想了。”
虞听晚深吸一口气。
“是。”
宁素婵闭眼,抬手轻轻一扬。
如婆子开始计时,沙漏里的沙子缓慢往下流。
啪嗒啪嗒。
清脆又快。
虞听晚两只手都在一起运作,弥补了短处。
等一页算完,无需她动手,檀绛就帮忙翻了一页。
宁素婵除了中途看对面专注的虞听晚一眼后,便对面墙上的字画失神。
主院很大,有两处书房,这一间是她刚嫁进来时,专门劈出来的。
宁素婵带了很多的陪嫁,有一半都是字画,当年墙上挂着的都是她的嫁妆,是她多年的珍藏,都是历代名师之作。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一幅幅被收下,换成了魏封行的。
也许是他含笑温声道:“为夫作画提字也不错,不知夫人可否从中腾出一处位置,也好让其有起落脚之地。”
不知说的是字画,还是她的心。
她没有过多抵触,两人是夫妻亲密的事也做了,她只是不适应,但也从容应下。
也许是他多次试探得逞后,变得温柔又强势:“素婵,我想你每次一抬眼,只能看到我,念着我。”
人都走了,字画仍在,宁素婵没有让人撤下去。
他也的确做到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虞听晚的视线落在账册上,手下动作不停。
她也不急。
凡事急了定会出错。
她面色沉稳。凝神认真做一件事时,什么都不能影响到她。
檀绛将一本本的账册翻完后,停留在最后一页时,啪嗒啪嗒的清脆声戛然而止,而沙漏里头还有不少沙子。
屋内的气氛在这一刻变得紧张,尘埃落定,结果固然重要,可这几日她不是没下功夫,又有魏昭给她考核过,虞听晚的心反而平静下来。
她缓缓将手收回来。
“去年牛共五千多头,母牛最短一年生一胎。生下牛犊成活率不低,可孕中饲养不当极易停止胎动,去年共计生了八百多头。”
“羊二千头。公羊……”
牛等闲是使用不得的。
养它卖了也是用于农业,如犁地、拉车、挑水……
羊便是食用了。
虞听晚将她从账册看到的,先总结一一说明,随后提及。
“牛奶羊奶每日各十桶送往酒楼,羊毛可卖给布庄,这是小头。活牛二十两左右浮动,死了的七至十两,卖出三千二十头,得五万六千两,羊肉每斤一百文。卖出两千五百头,得两万两。”
“抛去喂养饲养成本,牛圈羊舍的打理,各类花销……,去年累计盈利五万一十八两。”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还仅是魏家其中的一处产业。
“樱桃卖的是皇家贵族,偏不好存放,运输困难,也就显得愈发稀贵。每年除去自家吃的,送人的,余下的都拿来卖了,盈利一万两。”
宁素婵抬眸,语气平静:“是吗?”
她看向虞听晚,转头扳指的手停下,看不出喜怒。
“倒是自信。”
“可和我之前算的不同。”
宁素婵站起来:“你还有一次机会。”
虞听晚抿唇。
她低头准备去看账本,可那么一大叠。
难道是她拨动的时候拨错了?
有这个可能。
刚欲动摇。准备重新算一遍,看看哪儿有问题时,虞听晚蹙眉。
不!
她一定很精准!
她都那么用心了!刚刚便是天塌下来都不能停止她打算盘!
魏昭考核她时,她都没出错!
要么……要么就是……
她回想了一下。
得出答案。
她很优秀!
虞听晚迟疑看向宁素婵。
“婆母,有没有可能是……你错了?”
这话一落,书房的气氛彻底低了下来。
便是檀绛也瞪大了眼。
倒不是虞听晚质疑宁素婵,有失分寸。
而是宁素婵管理家中大大小小的事物,从来没有出过半点差池。
这个账谁都能错,宁素婵绝对不会。
宁素婵面色极冷,看着很不好相处,身上的气势强的不行,辞严厉色。
“放肆!再说一次。”
此话一落,屋内伺候的众仆纷纷跪落一地。
“主母息怒。”
宁素婵沉沉的眼眸依旧看着虞听晚。
换成别人,早就软了腿了。
虞听晚却是熊胆。
她真不觉得宁素婵会把她怎么样。
便是真如何了,也还有魏昭。
虞听晚:“要不,儿媳陪您再算一遍?”
她小声哄:“错了不可怕,我又不到外头说您的闲话。”
时间静止,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宁素婵收回视线,压迫感随之散去:“意志倒是坚决,不会任他人所言动摇,不错。”
虞听晚:……
哦,又在试探她。
宁素婵正要继续说话,有奴仆从外入内。
“主母。”
“宫里传来消息,太子妃要生了。”
宁素婵对这些事不在意。
虞听晚却猛地腾一下站起来。
“什么!”
“这么快?”
她来回走了一圈。
“我准备好了!”
宁素婵:……
又不是你生,你准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