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院子。
虞听晚和慧娘收拾着赵家带来的背娄。
鲜笋,晒干的蘑菇,黑木耳,桃胶,小鱼干,腌制的腊肉,还有五十多个家里攒的土鸡蛋。
卫守忠则陪着赵勇去街上买牛了。
托顺子的福,如今赵家手头上有钱。有了牛赶路方便,日后耕地也不必如此辛苦。
原本是打算镇上买的。可那里集市的牛,不够有精神。
慧娘见背篓那么满,忍不住道:“都说了县里什么都有,嫂子怎么还带过来?”
“外头买的哪有家里的好?”
余氏:“又不是给你的。鸡蛋我是给阿郎补身子的。看他好,我这个当舅母的才放心。”
她转头笑吟吟看着虞听晚。
“上回婚宴见着你,我就觉得模样好,性子也好。是老天爷见不得你公婆太苦,卫家这些年又积攒下来些福气,才能让阿郎回来,又讨了你这媳妇。”
先前慧娘回村里说在县里买了院子,余氏还不敢信。
这会儿人在院子里坐着,都有些晕晕乎乎的。
她骂人厉害,说起漂亮话更厉害。
“哪里知道你这孩子才是真的命中带福。瞧,如今卫家日子蒸蒸日上,可不都沾了你这新妇的光。”
余氏还真不是随口一说。
她打心里觉着虞听晚旺家。
余氏甚至觉得,胡家能顺这么多年,就是虞听晚在的缘故。
胡家这些年多风光,可虞听晚一走,不就成了笑话吗?
说虞听晚好的,慧娘都觉得有道理。
她连连点头。
这一来二去,好似都是虞听晚的功劳。
换成别人,早就不好意思了。
虞听晚也清楚功劳其实都在魏昭身上。
可姑娘就喜欢听好话!
有错吗?
虞听晚毫无心理负担。
她点点头:“是这样。”
虞听晚严肃:“我认!”
魏昭恹恹坐在一旁的轮椅上,闻言掀了掀眼皮,嘴角轻勾。
余氏又对慧娘道:“也不瞒你,腊肉我本来是想提着给镇上学院另一位夫子的。”
“姓池,身子不好。可风评却比那褚夫子好多了。”
“也去他家拜访了。”
“他得知咱们事出有因都点头允阿俞回去了。偏偏姓褚的后脚也去了他那里,刚好撞上。”
余氏想到这里就窝火:“好家伙,你是没见着,姓褚的架子大得很,劈头盖脸将我们一顿数落。”
说什么想走就走,想来就来,把学院当你家了?
还说没规矩不成方圆。
更说阿俞这里不行,那里不行,让池夫子别妇人之仁。
“我原想着池夫子资历摆着,若阿俞跟着他读书,也轮不到姓褚的指三道四。可哪里想到那池夫子在他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其实,余氏也能理解。
池夫子身体不行,这些年书院大大小小的事也交给褚夫子管了。手下的学子和褚夫子相比也少的可怜。
故他不愿太折腾,也不想为了个普通学子和褚夫子生罅隙。
可余氏她就是不舒服。
就好似她家阿俞多差一样。
虽然……好像是有点差。
可阿俞比任何人都愿意下功夫。
“既然他不愿意办事了,我哪还乐意腊肉给他。”
余氏:“还不如咱们自己吃。”
她和慧娘还有些体己话,等这里收拾妥当,就去屋里说了。
院子里就剩下四个人。
囡囡在角落和青鸦玩。
虞听晚则打量起赵俞。
虞听晚拧眉。
这个时候!她总算后知后觉!
自己审美和别人有差异了!
因为赵俞高高瘦瘦的,还有些单薄。
赵俞穿着身洗的发白的棉衣,老实巴交坐在魏昭边上。
五官周正。
干干净净的。
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一点不魁梧。
可他就差点被强取豪夺了。
听慧娘说,赵俞要不是读书不成,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惦记。
不是,为什么啊!
许是环境陌生,赵俞没怎么说话,可一直在干活。
比如给魏昭剥橘子。
给他剥瓜子。
还要给他倒水。
一直没闲着。
最后,赵俞到底没忍住小声出声。
“表哥,你还记得我吗?”
嗓音轻的虞听晚险些听不见。
赵俞眼睛却亮亮的,因褚夫子产生的落魄散去,化为掩饰不住的欢喜。
“当初我被欺负了,是表哥你为我出的气。一拳头下去,把别人打的鼻青脸肿。”
在他的期待下。
魏昭:“不记得。”
赵俞有些难过。
“那表哥记得吗,你之前为了一个铜板,差点和别人打起来。”
难怪能进魏家军。
可惜了,真正的卫慎已不在了。
魏昭却没应。
他抬眸,神色很淡。
“读过什么书?”
赵俞闻言有些羞赧。
镇上的学子都是往县里书院挤的。
故镇上书院多为乡下子弟。
乡下愿意送孩子读书的,太少了。
书院也就隔三年招一回学子。
他启蒙晚。
胡耀祖那些学子读了三年了,他才得以入学。
可那年收成不好,家家户户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去镇上书院的,竟只有三人。
若是人多,褚夫子定好好教。
这三人读了一阵子,坚持下来的只留下赵俞。
褚夫子每日教学的时间本就有限。哪里愿意落在赵俞一人身上。故每次教的时间很短,也很敷衍,不过半年又让赵俞和胡耀祖那些人做同窗。
赵俞进书院太晚,字都不认识几个,如何跟的上?
这些年一直磕磕绊绊……
他不好意思:“考童生要看的书,《百家姓》《三字经》《弟子规》《笠翁对韵》这四本我读过。”
“《神童诗》,《幼林琼学》一些还没看。”
魏昭:“书中意思可知?”
家里供他读书,每年交那么多束修。赵俞羞愧地低下头去。
赵俞:“不过,我会背。”
魏昭也有意看他几斤几两。
这个年纪,不小了。
可看一个学子好不好,除了资质外,不是看他读过的书有百本,还是千本。
而是在被夫子嫌弃,同窗瞧不起的情况下。靠着自己,基本功扎不扎实。
“默写下来。”
魏昭冷淡:“一字不漏,能做到吗?”
赵俞一愣。
他不明白魏昭为什么要靠他。
可表哥都说,照做就是。
赵俞也没什么慌的,毕竟他真的背的滚瓜烂熟了:“我试试。”
虞听晚把纸笔准备好后,见赵俞规规矩矩去石桌那边写,凑到魏昭边上,小声嘀咕:“这有点难。”
魏昭:“难吗?”
虞听晚刚要点头。
魏昭难得认真看她。
若他能熬过去,没事……
“以后咱们的儿子,有我亲自教导,五岁就能做到。”
虞听晚:??什么玩意?
你们上京人那么卷的吗?
她五岁还在玩泥巴。
不过……虞听晚更在意一点。
守身如玉成那样。
你能有儿子?
媳妇不跑已经不错了。
不行也就算了,说话还那么狂。
姑娘板着脸:“我算是看出来了。”
“夫君全身上下,就数嘴最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