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苏明樟整个人仿佛沉寂下去,青姝道:“相爷……相爷?”
苏明樟一只握着木椅把手的手不知不觉间收紧,手背上青筋清晰可见。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过去的每一分细节细细的回想。
柳儿……
如今带着这个猜忌分析下来,柳儿确实有太多不对劲的地方。
她那样凄惨的身世,为何会在他面前这样大胆,为何她许多言行能恰好让当时年少的他有兴趣,就像是有人教过一般。
自己父亲养了那么多年的心腹小厮,没有机会,也没有理由背叛,而柳儿……
他过去相信她对自己全然真诚,但如今种种事件都可证明,她是个满口谎言的女人。
“程风……”
良久,苏明樟喊了一声。
“……”
“相爷,他晕了。”
青姝好心提醒。
“没……属、属下在。”
程风声音微弱而沙哑,但还是回应了。
因擅自离岗,犯了大错在先,他现在神经比平日里还要紧绷,即便此时已经有些意志模糊,但听到苏明樟喊自己,还是强撑着回应。
“确定死了?”
“是……属下确……确定……”
如今是死无对证,他便是还想问什么,也没人了。
程风回答完之后似乎是彻底晕了,苏明樟摆了摆手,“抬出去,找人医治。”
“是。”
“都退下。”
苏明樟又吩咐道:“除了青姝。”
他还有话要问:“青姝,你当真能确定,确定当年的柳儿是大房的人吗?”
苏明樟问这话时,心慌,心颤。
他甚至恐惧面对。
不是不敢面对自己年少时喜欢错了人,而是……若这一切推断都是真实的,那么,苏家二房的灭门之灾,是他的错。
是他的错!
但在他的注视下,青姝点了点头。
青姝道:“话已至此,奴婢都交代的差不多了,相爷,奴婢以为,夫人绝对是心善之人,奴婢幼时力气小,也干不好什么活,但她依旧买下奴婢,救了奴婢,但为何那样心善之人,会对那个女人多有不喜?许是夫人年长些,见的人多些,第一眼便直觉她不好,但苦于没什么证据。
总之在奴婢心里,这件事已经定死了,奴婢此次求程风这样做,是犯下了大错,奴婢还是想求求相爷饶了他一命,奴婢甘愿受罚。”
青姝把所有想说的说完,静静等待苏明樟的判决。
却等来他一声冷笑。
而后,苏明樟道:“你知错?你当真知错吗?你若是真的知错,便不会觉得让程风去杀人是最多的错处,而是知道这么多真相,有这么多猜测,为何不早早告知于我?!”
啪!
他挥手,桌上的茶壶落地。
他嫌少有这样情绪外放的时候。
下一秒,他以极快的速度扼住了青姝的喉咙,“你早知道柳儿与大房搞在一起,你当初逃出来就知道,重新回到我身边时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你就是这样报答的?这样报答夫人当年的救命之恩?隐瞒真相?!”
青姝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就在她即将没气了的时候,苏明樟恢复理智松开了她。
她呼哧呼哧喘着气,从阴间爬出来一样。
捡回一条命后,不知缓了多久,她终于能开口说话,声音哑的不行,“相爷……相爷不想想当时自己是何模样吗?”
青姝清楚的记得,那时她逃出来后,刚回到苏明樟身边,他完全跟个死人一样。
在暄亲王府里,他不吃饭不喝水,也不说话,郎中看了之后,说他在这样下去,必死无疑,心结不解,无药可救。
苏明樟的胃疾也是在那个时候患上的。
若是在那个时候,青姝再去告诉他柳儿和大房大公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那个少年郎可未必挺的过去。
父母一夜之间没了,他那时再也不能多一点点的打击,他离想不开,离一命呜呼就差一点点。
只有过了那一关,才会有后面那个苏明樟。
所以青姝当初虽然年纪小,但是思虑周全,做出来的决定也是十分正确的。
“相爷……当年还经得起真相吗?”
苏明樟仰头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道:“很好,那后来呢,这么长时间,我这个丞相都做了这样久,怎么?我还经不住吗?还要瞒着等到我来逼问你?”
青姝抹了抹眼泪,小声道:“对啊,相爷还是……经不住。”
后面三个字她说的很轻很轻。
但她真的觉得苏明樟经不住。
看他现在那个样子就知道了。
砸东西,音量太高,对苏明樟来说绝对算得上是崩溃了。
一般的难受气愤,他绝对是安静的。
这件事,是个例外。
“你是觉得我这辈子都无需知道我父母是因我而死吗?!”
青姝摇头。
“相爷,若是我早说这件事,您会信吗?如果不是柳儿出现,伤了阿蕴,毁了您对她年少时的情谊,你会信奴婢所说吗?”
“即便您会信,那难道夫人在天之灵,会希望看到您把所有责任归结到自己身上吗?”
她怕的就是这个,苏明樟会固执的把所有责任归结到自己身上,认为是自己害了父母,毁了苏家二房,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
夫人绝不希望他这样。
苏明樟自嘲一声,“一切若是那样,本就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胡乱有善心,怎会……”
怎会给自家带来灭门之灾?
如果他年少时没有情窦初开,没有男女情爱,只有读书学习。
或者他听从母亲的话,不让柳儿进到书房……
总之但凡做对一件事,那会不会不一样?
\"相爷,那日夫人刚刚从寺庙回来,路上遇到这一幕,绝不会不出手相助的,奴婢以为,是大房算的狠,不是您……”
“即便会帮会救,那也未必会让她盗了字迹,是我毁了一切,我自当认,你不必再多说。”
苏明樟语气逐渐平稳下来,平稳的很异常。
他又让人抬走了青姝。
人才走完,四周空荡。
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