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二楼工作室转了一圈,仿佛回到了宜城一般,突然有些想家,不知道奶奶最近好不好?
这时有电话进来,她一看十分开心,电话里传出温舟山厚重的声音,“小棠。”
她眼尾微红,转过身去了窗户边,看着远方的故乡。
那种思念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爸爸。”她轻轻叫道,“祖母最近可还好?”
“她身体还不错,这会儿在戏园子听戏。”温舟山乐呵呵说道,“你们日子阿礼来过书信了。”
因为最近事情太多,她和陆珩礼的婚礼一推再推,应该是最近了,最近老宅备婚很忙。
老宅前几天还拿了不少东西让她过目,大到她马上要穿的服装首饰以及礼仪之类,小到她要选请帖之类的东西。
电话里那一端响起奶呼呼的声音,“小姨,宝宝想你啦。”
她立马就说:“乖宝宝,小姨也想宝宝。”
赵影月小朋友拿着手机悄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亲妈温书言,“小姨我想吃辣条。”
逗地她直笑,“好,小姨给你买,月月公主。”
小朋友若有所思,像是下了决心,“小姨妈妈说我是个大馋丫头,你要快点买回来哦。”
和他们聊了一会儿,便挂了电话。
从厕所刚出来的前台李笙看着微博笑地直乐,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她无意切了一眼竟然发现是京也两个字。
她直接又点进京也微博,最新一条老婆生气怎么哄?
突然想起上次京也推荐她做德语翻译的事情,地址好像就在工作室附近,意思是帮他朋友一个忙。
说来这些年幸亏有京也这个好友的存在,她视他为老师,挚友,才得以学习德语,拓宽眼界。
让京也这般喜欢,他的妻子肯定是个极其可爱的人。
——
她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发现通往鹤阁的路上有许多小花灯,花影落在地上宛若绽放的睡莲。
秋日的月光十分清冷,夜里小径两旁的花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她看了一眼手机,他们之间的对话还停留在前两天,他好像回帝都之后很忙碌。
她不是粘人的女孩,只是她自从知道他中意她之后,有时会下意识找他的影子。
太不像从前的自己了。
拐弯到鹤阁附近的长廊上,花丛里和草丛里开起“音乐会”,她好像一个外人在惬意享受。
与大自然多接触,少与人纠缠。
她默默为这些小生灵鼓掌,以不同的维度看另一个物种的世界实在美妙。
夜里远方传来一阵唱戏的声音,音色婉转,可听来十分悲伤,像是女声又不似女声。
她想了想,那应该是戏楼传来的声音。
几分钟之后,月光下百亩池塘波光粼粼,偶尔一丝丝涟漪不断荡漾开来。
戏楼倒映在水面,夜里水面起了一层雾气,此刻台上出现一个高大的影子,一身闺阁小姐的扮相。
她走上旁边通往戏楼的长桥,一直盯着台上的那个影子,仿佛回到十岁那年见到温舟烟的时候。
她不觉得害怕,更相反思念她,她是个很好的女人。
刚走上戏台,正咿咿呀呀唱曲的人身影蓦然停顿背对着她。
只是那唱戏未停止,清澈而又婉转。
【懒画眉】月明云淡露华浓,欹枕愁听四壁蛩。伤秋宋玉赋西风。落叶惊残梦。闲步芳尘数落红。
【前腔】粉墙花影自重重,帘卷残荷水殿风。抱琴弹向月明中。香袅金猊动。人在蓬莱第九宫。
…………
她莞尔一笑,夜里她温柔注视着那个高大的背影,“《玉簪记》是明代作家高濂创作的,讲的是道姑陈妙常”与书生潘必正冲破封建礼教,勇于打破传统的爱情故事。”
阮宜棠微微停顿,又走近他身边,“陆先生你夫人说得可对?”
那人影微微一晃,直接转过神来,一身青色的戏服,那张她熟悉的脸画地千娇百媚,实在她看呆了。
她是女人自愧不如。
陆珩礼没想到她提前回来了,最近她一直在忙工作室的事情。
他在原地站了半刻,看她没有不喜欢的样子,便试探问:“你不觉得不合规矩?”
她神情一愣,才发觉他在问自己喜不喜欢这样的他,便迅速摇头,“我若是男人,得把你娶回来当夫人。”
夜色浓郁,雾气轻染,少女婉转悠扬的笑声零碎撒在水面上。
他眉眼温和,看着她的笑容,戏台上的光落在他身上,丝毫不显女气。
四周虫鸣声此起彼伏,他夜里只有一人,爱意永恒。
她意识到了什么,不禁蹙眉,“你想温姨了。”
她过去轻轻拥抱住他,“你还有我,陆先生,我做你的观众。”
他大手搂着她的眼神,眼神低垂,“童年的时候,母亲会趁他不在的时候去外地唱戏,有时会偷偷带我去,台上的母亲肆意鲜活的,不是陆宅里死掉的花。”
她明白他指他名义上的父亲。
他以自己的方式在怀念母亲。
她亲眼见到少年孤身来到宜城送别他的母亲,满院灯火,人意喧闹,可无法填补他落寞的眼神和空白的心。
她也懂,因为她也曾失去过。
“温奶奶说过,两个孤独的人靠在一起取暖,慢慢就会好起来。”她不禁喃喃自语。
男人沉默不语。
他们此刻是最合适的两个人。
戏台外下起了秋雨,弥漫着几分凉气,她忽然抬头看向远处,这应该是他们第二次在一起看雨。
“喜欢听雨吗?”他神情微愣,他发现自己好像为她做的太少了。
她点点头,又侧目看他,“雨打芭蕉,残荷听雨,其实古人的审美很绝。”
“那你觉得我们如今这个社会最缺什么?”他下意识问道。
阮宜棠眉眼带笑,手扶在栏杆上,托着下巴,“对传统文化的弘扬,其实好多东西很先进的,古人的智慧比这个时代的人先进很多,这样才能立足于世界之林,一个国家的民族文化遗产是它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是灵魂和核心。”
“你知道祖母当初为什么要收一些女子学评弹?”
陆珩礼再次看向她,自己的小妻子像是一本书,需要他用一生时间去了解。
“祖母不是只有爱情的女子,她生于那个时代,经历过饥荒,买卖女子,逃难风尘,民生之多艰,女子生存实在不易,于是她救了许多女子,告诉大家评弹不仅是文化,而是女性的力量。”她说话条理清晰,更是目光生辉,“我一直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为女性。”
他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她,想起了母亲,她很像那时年轻的母亲。
“棠棠,在我身边你做任何事情都可以。”
她慢慢靠近他的胸前,一同同他听雨,思绪宁静,“我听过一句话,地上有一个人去世了,天上就多了一颗星星,温姨肯定在天上看着你,因为你是她的生命的延续,也是来过这个世界的痕迹。”
“不对。”
“什么不对。”
“你该叫她母亲。”
她红着脸躲进了他的怀里,让人怪难为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