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的气氛一度降低到了零点,而屋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阮宜棠回眸之时,那双温透明润的眸片刻又撤了回去,她却觉得格外心安。
崔时序向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静观其变就可以。
崔寒玉冷笑一声,随即眉峰凌厉看向陆珩礼,“陆先生这是想强逼我儿子娶你妹妹。”
温舟山此刻也是不悦,没想到崔家这般市侩,“崔兄,未免有些太过于高看自己,小棠虽然是我的养女,但是就是我的亲生女儿一般。”
“哦,温兄胸怀宽大,可是我崔家庙小供不下阮小姐这座大佛。”崔玉寒将手中的杯子直接蹲在桌子上,面容有些难看。
老太太也越说越生气,看了一眼魏姨。
魏姨赶紧去后庭拿之前崔家送来的礼物。
陆珩礼宛如寒霜一般的目光顷刻扫来,侧颜冷峻,“崔家不必在帝都扎根了,小门小户在这里就挺合适。”
祁之辞就坐在陆珩礼身后,眼珠瞬间就瞪圆了,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发怒。
大佬一动怒,后果不可预料。
崔家是做玉石生意的,想进军帝都,就看陆家答不答应。
这种小世家在底蕴深厚的大世家面前就是小喽喽,如碾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
魏姨将东西放在客厅中央,不卑不亢,“崔先生请回,老太太说温家高攀不上崔家门槛,以后不必送礼来了。”
崔寒玉脸色更加难看,他不想将脸面弄得撕破,“老太太您…”
老太太起身,魏姨赶紧去扶,准备走之时,“寒玉,听说过农夫与蛇的故事的话,当年是你伯父太过于仁慈出手解决了崔家的经济危机,可是他去世二十多年,没想到会变成利剑射中温家本身。”
崔寒玉正要说话,没想到门外有人跑进来。
正是他身边跟着的人,那人在他耳边低语,瞬间他的目光愤怒地盯着那个姿态温雅的年轻人,恨不得弄死他。
陆珩礼合上茶盖,漆黑温润的眸透着一股淡淡的凉意,骨节白皙修长。
“世叔觉得礼物合心意就好,不必感激我。”
崔时序知道父亲的执念,淡然一笑,只是坐在一边。
陆珩礼喜欢他身边的这个小姑娘,爱而不自知。
帝都陆家的人从来不会轻易出手,温家就算是亲家,这几年随着温老爷子谢世,门庭一度人很少。
所以自己父亲就觉得可以将温家踩在脚底下,可惜他忘了打碎的骨头还连着筋。
陆珩礼身上还有温家的血。
崔寒玉怒气冲冲站起来,“陆先生陆家在帝都一手遮天,就是在报复崔家。”
老太太未再说话,只是她愈发看不透这个外孙,没想到这些年他早已不是她了解的孩子。
客厅之中,陆珩礼姿态中雅,只是那道视线始终在宜棠身上,眸色璀璨剔透,带着怜惜和克制。
老太太有些累了,不禁将目光落在大儿子身上,“宜棠陪奶奶去休息,舟山这里交给你。”
温舟山看着养女,面容慈祥,“去吧。”
阮宜棠面对这种场景,她微微一笑,何德何能竟然让崔家这般嫌弃自己。
她走到门前,屋檐下雨丝连绵不绝,滴落在青石板上,如涌动的绿雾。
就这般静静地而立,明媚秀雅,“崔伯父宜棠有些话说。”
崔寒玉倒是没想到她还会说话,往常这般情况下女孩子早已泪流满面,觉得自己差劲,而且这种八字很难再嫁出去。
阮宜棠定定看着大厅中的人,霎时温淡一笑,“宜棠只是不想让奶奶担心,所以答应和崔家见面,温家的教养不用崔伯父去评判,我虽然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但也是温家的一分子。”
崔寒玉的脸一一红一百,被一个小辈这样说不好看,“阮小姐在说崔家不好。”
“不。”她恍然一笑,目光落在一院的雨中,“是崔家高攀不上温家。”
崔寒玉想要再说什么,忽就一道凛冽幽深的视线看了过来,重重地哼了一声走出门外。
崔时序起身向她微微颔首歉意,便跟上了父亲的步子。
他踏出客厅之时,捏紧了胸前衣服下戴着的戒指。
情绪极其淡然,他望向天空,不禁喃喃自语道:“真好,我没让她受委屈。”
—
静园屋内,屋内禅香弥漫,混合着淡淡的草木香,令人心安。
阮宜棠正替老太太按摩头部,魏姨进来端着切好的水果,便又悄悄地出去了。
老太太眼睛睁开,目光惆怅,将她的手拉住,仔细端详着这张脸,“丫头不生气,崔家这般说你。”
她则拉着老太太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一股淡淡的余温传了过来。
她微微仰头,面容素净,狐狸眸微勾,“倒是温家的亲人都为我出头了。”
老太太摸着她的脸,看着门外的雨雾,“傻孩子,奶奶还不知道能陪你多久,你如今大了,你那舅爷阮南天一直盯着你祖母在宜城留下的产业,你一个女孩子能怎么办。”
老太太话音一落,她才发现奶奶竟然也知道这件事。
许久屋外的雨又小些,她才随意一说:“谁在奶奶面前说的,我非得找他算账。”
老太太看她假装很好的样子,只是有些难过,“小棠你来温家多少年了。”
“十二年了,奶奶就像祖母一般对待我,有病照顾我,无病教养我。”阮宜棠回忆小时候的时光,眉目如画,“就像一棵大树。”
魏姨看着老太太有些疲倦笑着说:“老太太该午休了,小棠你先回去。”
她点点头,“我和您一起扶奶奶去床上。”
老太太入睡很快,一会儿呼吸就起来了。
魏姨放下帘帐,便送她出了门。
阮宜棠这才盯着魏姨,表情似有明了,“魏姨有话对我说。”
魏姨看着不远处长廊的一抹修长的身影,表情和煦浅淡,嘴角浮起柔和的笑意。
“小棠,我跟着老太太十几年了,老太太从不插手小辈的事,她希望你和阮家背后有个依靠,至少她现在可以替你做主。”
阮宜棠知道奶奶的用心,一开始抗拒相亲,到后面释然。
她又想起什么,“魏姨,昨夜是奶奶找的礼哥哥。”
魏姨浅浅一笑,“早些回去,你晚上还得去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