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头！我告诉你，周家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还敢锁门？真是反了你了！”
破旧的木门被拍的震天响，陈小莲听着继母的叫骂声，忍不住泪流满面。
自己怎么就这么命苦呢？六岁亲娘就生病去了，一个月后爹就迎了同村的王寡妇进门，村里一时之间风言风语不断。
更没想到的是王氏进门不足八个月就生了一个男孩，这下村里更是炸了锅了，私底下都说陈老二和王寡妇婚前就有瓜葛。
不过人家不承认，只说孩子是早产的，旁人又能说什么呢？只苦了陈小莲，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再加上继母进门后几年之内连续生了三个弟弟，家里就更没有陈小莲的立足之地了。
这十年来，王氏对陈小莲是当下人一样使唤，还动辄打骂，不给饭吃，陈老二这个亲爹就当没看见一样。眼看着陈小莲到了说婆家的年纪，又来了这么一出！
“周家有几十亩的良田，就这么一个独苗苗，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赶紧把门开开，别给脸不要脸！当心惹毛了我，老娘把你卖窑子里去！”听到这话，陈小莲在屋里哭的更凶了。
“小莲，听话！把门打开。”这次换了一个中年男人来叫门。
听到亲爹的声音，陈小莲内心忍不住生出一阵期待。走过去打开了门，哽咽着叫了一声“爹”。
“小莲啊，你要懂点事，家里条件不好，你三个弟弟又渐渐大了，你不嫁，弟弟们将来哪有银子娶媳妇啊？周家可是答应了给咱家二十两银子的聘礼呢。”
听到这话，陈小莲忍不住想笑，笑自己傻，笑自己居然还对陈老二有期待。
呵，不就是嫁人吗？不就是嫁给周家宝那个傻子吗？也挺好，至少周家吃喝不愁，周家宝那个傻子，想必也不懂的怎么算计自己，这可比待在这个所谓的家里强多了。
这么想着，陈小莲狠狠抹了一把眼泪。“行，我嫁！不过既然要嫁人，就不好再随意出门了，家里的活只能多劳累爹娘了。”话说完，“砰”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王氏看她这样，忍不住又想上来骂她几句，还是陈老二朝她使眼色才勉强忍耐下来。“没几天了，由她去吧。”王氏想到那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哼了一声，甩手走了。
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这边才应下亲事，那边就定下了成亲的日子，就在二月十六，办完事就该忙春耕的事情了，农时可耽误不起。
转眼到了出嫁的日子，陈小莲一早就收拾好自己，换上细棉布的大红嫁衣，盖好盖头，坐在床边等着周家来接。
说是嫁衣，其实就是一套红色的衣服而已，上面是件夹袄，下面是条裙子，除了面料好一点，跟平日里穿的衣服没什么区别。毕竟细棉布可不便宜，总不能真的只穿这一次吧？
本来按照王氏的想法，给陈小莲穿一身没补丁的衣裳出门子就行了。奈何周家在聘礼中放了一块大红的细棉布，还指明了是给未来儿媳妇做嫁衣的，王氏也无计可施。
门外鞭炮声响起，是周家迎亲的人到了，周家宝被几个本家的堂兄弟拥着走了进来。
陈小莲蒙着盖头看不到外面是个什么情形，只听周围的人说道“新郎官来了！长的可真俊呀！”“哈哈，再俊也不关你的事！”
在几位婶子大娘的嬉笑声中，一个年轻的男声响起“这蒙着红布的就是我媳妇儿？”“可不是？快领回家去吧！”“我娘也是这么交待的，今天不把媳妇领回去就不给我肉吃！”说着，一只大手就抓住了陈小莲的手腕，拉起来往门外走去。
陈小莲先是愣了愣，随后轻轻挣了几下，没挣开，也就随他去了。
男人抓着陈小莲的手把她带上了牛车坐好，一位本家堂哥负责驾车，其他人则随车走回去。被男人一直抓着手腕，陈小莲难免有些不自在。好在都是同一个村子里的，路并不远，牛车走了大约两刻钟就到了。
周家这边比陈家热闹多了，宽阔的院子里摆了十几张桌子供客人们吃流水席，席面也很不错，一大碗红烧肉，一整只炖鸡，一条红烧鱼，另有蒜苗炒鸡蛋，香煎豆腐，醋溜大白菜，凉拌菠菜和一个油焖笋，足足八个菜，比很多人家过年吃的都好。
不过这些都和陈小莲无关，拜完堂之后她就被人送进新房了，至于新郎呢？完成他娘交代的任务以后早跑出去凑热闹了。
直到晌午时分，房里才传来新的动静，这次是周母过来了。“小莲，饿了吧？快过来吃饭。”陈小莲听着这陌生的声音踟蹰着，没敢动，周母就笑着走过来帮她把盖头拿了下来。
“我是你婆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拘束，快来吃饭。”说着就把陈小莲拉到桌边坐下了。“多谢婆母……”
周母不到四十的年纪，今日也穿了一身簇新的秋香色细棉布衣裳，一头乌黑的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利落的圆髻，斜斜插了一根银簪子固定住，看起来干净利落极了。
陈小莲打量周母的功夫，周母也在打量着新娶进门的儿媳妇。小姑娘面皮白净，一双大大的杏眼又黑又亮，生的颇为清秀。
只是人太瘦，连带着头发略微枯黄，唇色也淡，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想起村里的那些传闻，周母暗叹一口气，这是个可怜孩子，看向陈小莲的眼神变的越发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