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夜被这“一家三口”幸福的背影刺痛,狼狈地别开目光。
坐了不知多久,直到压下心头那股莫名其妙的酸涩,他才起身离开房间去拜会沈县令。
再次走到前院,却发现沈家来了客人。
前院堆满礼品,沈泰川正摆着手拒绝:“我外甥女不打算改嫁,你们回去吧。”
来人被拒绝了也不甘离开,拉着沈县令各种承诺:“小生是真的心悦苏小姐,若得苏小姐为妻,我此生绝不纳妾!”
媒人也帮着说和:“林公子是真的很有诚意,沈大人还是考虑一下吧!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苏小姐还这么年轻,哪儿能守一辈子寡呀?”
林公子连连点头:“自从见到苏小姐,我便发誓此生非她不娶!苏小姐的孩子,我也会视如己出!”
……
见沈县令正在待客,裴玄夜打算换个时间再过来,刚一转身,发现秦冰河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
秦冰河摸着下巴满脸不解,压低声音道:“你说这苏大夫虽然医术高明,但容貌并不出众,甚至可以说是普通。但就你昏迷这几日,这已经是我第二次看到有人上门提亲了。”
“若说这些人看中她是沈县令的外甥女似乎也不对,因为沈家小姐却没有这么抢手,何况苏大夫还带着一个孩子,我怎么都想不明白,真是奇也怪哉。”
说实话,他第一次看到苏辞幕篱之下的真容,还隐隐有些失望。
苏大夫戴着幕篱的时候,身上有一种清丽出尘之感,谁能想到幕篱之下,却是一张普通到让人过目即忘的脸呢?
裴玄夜无奈瞥他一眼:“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么肤浅?”
“我肤浅?”秦冰河差点跳起来,担心被人发现,又连忙压着嗓子:“我可听说嫂夫人容颜倾城!你竟然说我肤浅?!”
裴玄夜脸色瞬间变了。
秦冰河意识到自己嘴快说错话,轻轻拍了一下嘴巴,连忙给裴玄夜道歉:“我这张破嘴,我不是那个意思……”
裴玄夜没跟他计较,转身往回走,“你不是在指点那位沈小姐练剑?”
“她有事,先走了。”
秦冰河跟在裴玄夜身后,随口换了个话题:“我这两天抽空出去转了转,发现玉鹤县虽然只是一个小县城,但山清水秀风景甚佳。
你既然已经能下床活动,总待在府里也没意思,不如我明日带你出去散散心,感受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
裴玄夜不置可否,自从苏绾走后,他便对世间万物失去兴趣。
……
到了戌时,橘红再次端着汤药来到裴玄夜面前。
“裴公子,请喝药吧。”
裴玄夜目光幽深地看着药碗,他昨日喝了这药就昏睡过去。
明知药里加了催眠的东西,他自然不愿再喝,虽然苏辞确实救了他,在沈府也还算安全,但昏睡之后毫无自保之力只能“任人宰割”,这种被动的情况,相信没几个人喜欢。
他看着药碗没动,皱着眉问:“能不喝吗?”
橘红撇撇嘴:“这药有助于裴公子的伤口愈合,还能帮助清除毒素。我们苏大夫医术高明,还能害你不成?还是说,裴公子这么大的人了,还怕喝苦药?”
自从被苏绾救下,橘红就把苏绾当成她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得知眼前这位裴公子以前欺负过苏绾,她才不管他是不是京城来的贵人,张口就怼。
裴玄夜无奈,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很快昏睡过去。
……
待裴玄夜再次醒来,毫无意外又是清晨。
秦冰河担心他在沈府闷着,特意拉着他出门散心。
玉鹤县虽然没有京城繁华热闹,但山明水秀空气清新。
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干净整洁,街道两边的民居错落有致,桂花探出墙头,散发出轻甜的香味,在街头漫无目的行走时,颇有几分闲云野鹤的滋味。
经过一条小河的时候,秦冰河随意在岸边的石墩子坐下,笑着道:“怎么样?这地儿还不错吧?”
裴玄夜淡淡颔首,目光随意往四周看去,掠过远处石桥的时候,忽然顿住。
只见一位头戴幕篱、身材纤细的女子正走上桥头,裴玄夜一眼便认出来了,是苏辞。
她手中提着药箱,应该是去哪位患者家中看诊回来。
她的背影,和苏绾真的很像……
裴玄夜有些发怔,理智告诉他,这不是苏绾。
他想收回目光,眼珠子却不听使唤。
紧接着,他看到有人追了过去。
“苏大夫!苏大夫请等一下!”
许允文气喘吁吁地追上苏绾,红着脸道:“苏大夫,我才知道我娘之前去医馆找过你,还对你说了那些不礼貌的话,我替我娘向你道歉!但那真的不是我的意思,希望你不要生气。”
苏绾略微停下脚步,淡声道:“你多虑了,我没有生气。”
许允文一喜,声音有些激动:“真的吗?苏大夫,你真的没有生我的气?”
苏绾接着道:“我根本没把这件事把放在心上,还有,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许允文顿时满脸失望,不停地解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娘她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她不会说话,但她真的没有恶意……”
苏绾声音清冷:“许公子,我不妨把话跟你说得更明白一些,我不喜欢你,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所以你、还有你娘,都不要再来打扰我。”
许允文皱着眉道:“是因为我配不上你吗?我现在确实只是一个穷书生,但是我会努力的!”
似乎怕苏绾不信,他提高声音:“真的!明天春闱,我一定会高中!苏大夫,你等我,等我高中之后,一定风风光光回来向你提亲!”
苏绾蹙了蹙眉,这个许允文明明是个读书人,却好像听不懂人话。
她冷声道:“无论你高中与否,都跟我没有关系。你若再来纠缠,我不会这么客气。”
苏绾说完,转身就走。
许允文失魂落魄的停在原地,半晌没有动弹。
这一幕,正好落在裴玄夜和秦冰河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