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神医却是朝她的方向再靠近了几分,“我说什么,怕是你心里很是清楚。”随后,他三指相合,捏起了她的手腕,“莫乱动!”
雪风不止,浅浅吹到了他们的脸上,几息之间,雪神医道,“你最近是否觉得胸中有一股莫名的暴戾之气在运行?”
“是又如何?”慕容玉楼有些不屑。
雪神医道,“一身双魂,你的身体当然承受不了其中的重量,你若长此以往,怕是会疯魔,亦或是成魔。”
“成魔?”午夜梦回,前世的种种总会在她的眼前浮现,她确实是有几次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想要将他们一个个都生吞活剥,还好她还有几分理智尚存,莫不然,她或许真的会成魔。
雪神医起身,从他的药箱子中取出几个瓷瓶子,再取出了一块纱布,绕到了她的身后,“简直就是庸医,这绑法还真是令人汗颜!”
“你做什么?”慕容玉楼下意识得想要扭头,却被一双手固定住,“莫动!”这是他原来的声音,方才在远处听着还好,如此凑近了她才觉得,此人的声音似是带着一种麻痹人的能力,她一听,竟下意识得不动了。
这很危险!
然而她的头竟真的是一动不动!
待到雪神医给她上完了药,她的脖子才能动,“你方才做了什么?”
雪神医在他耳边极为得意得说道,“这是音眠术,这个天下可只有我会!”
“你到底是谁?”慕容玉楼竟不知自己竟这么容易得就着了此人的道,问得咬牙切齿。
那人极为小声得在她的耳边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随后他起身,回到原来的位置,拿起那个杯盏,轻轻嘬了一口,“确实是好茶!慕容二娘小小年纪,竟烹得如此好茶,实在是令人感到惊奇。”
“神医,过誉了。”慕容玉楼面无表情,但她却能感到额间的伤口中竟有一丝丝的凉意,这让她极为舒服。
雪神医笑了,随后起身走到他的药箱子旁,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册子,“这本清心咒琴谱是我从师父那儿顺来的,大约去除你身上的戾气应该是有些效果的,慕容二娘天生聪慧,区区琴谱应该一学就会吧。”
他将小册子轻轻放在几子上,“我只是借你的!是要还的!”
慕容玉楼面上带着笑,心中却是有一股愤怒流转于胸,“神医慢走!”
雪神医也非常识趣,拿起地上的药箱子,转身穿上方才脱下的屐鞋,朝门外走去。
一身双魂?也就是说,她的重生只不过是将自己前世的魂灵放到了今生的身上?而自己今生的灵魂还在?
慕容玉楼将几子上的琴谱握在手中,此人来历不明,也不知其目的到底是为何,实在是有些危险。
正此时,迎香从门外跑了进来,她的面色倒是有些难看,“娘子,神医在何处?”
“神医方才刚走,怎么了?”慕容玉楼问道。
迎香道,“老郡君突发高热,昏迷不醒,方才婢子在门口看到了老郡君房内的念红,她在到处寻神医。”
“神医想必在路上了,好端端的,老郡君怎么就病倒了呢?”慕容玉楼心中有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起身,连衣服都未曾换上一件,便叫翠玉带上了她的披肩便走出了门,朝老郡君的阳馨苑而去。如今老郡君是她在慕容府中最有用的棋子,若是有事,那么她在这府中恐怕就岌岌可危了。
慕容玉楼在迎香的跟随下很快便到了阳馨苑,此刻的阳馨苑倒是比平常热闹了许多,余夫人坐在了上首,而她左手边坐的是魏姬和樊姬,右手边坐的是二房的柳夫人,和四房的元夫人。而最下首坐着五娘和一位小郎君,这郎君的年纪大约与五娘相仿,应该是元夫人的养子家中二郎慕容闵。
前些日子,平姬天天往慕容德伯的蘅芜雅间里送鸡汤,想必效果还是有的,听闻今日慕容德伯被同僚邀请参加马会,平姬便叫去侍奉左右。
“孩儿见过母亲、魏姨,樊姨,二位婶娘。”慕容玉楼才进屋便朝她们行了一个礼。
家中尚在的姊妹共有四个,大娘和三娘一个在禁足,一个在闭门思过,只剩下她和一个五娘。
余夫人朝她罢手,“快免礼。”
五娘和二郎也朝慕容玉楼施了一个礼。
“母亲,好端端的,祖母怎么会高热不退?”慕容玉楼才坐下,便朝余夫人问道。
余夫人轻叹一声,“许是近日的天气忽冷忽热的缘故,雪神医已经在里头瞧了。”
“诺。”慕容玉楼极为识趣得闭上了嘴,等待着里头的结果。
很快,雪神医便眯着眼睛从里头走了出来,他也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支笔,在堂前一张放着纸张的几子上洋洋洒洒写了几行字。
余夫人随即站起身来,走向雪神医,“雪神医,老郡君到底如何了?”
雪神医将手中的纸张交到了余夫人的手中,“老郡君只是感染了风寒,我已经用药将老郡君的高热褪去,如今只需抓些我这药方中的药一日食用三回便可。”
“多谢神医!”余夫人朝他谢道。
雪神医低着头,迷离的目光朝慕容玉楼身上扫视了一番,嘴角竟扬起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都回去吧,老郡君这里,我会派人照顾的。”余夫人看了一眼慕容玉楼,“二娘你留下,老郡君平日里最疼你,这些日子里,还需要你走得勤些才好。”
此话一出,还没走远的魏姬和樊姬倒是一愣,最后还是如往常一般,从阳馨苑走了出去。
慕容玉楼躬身行礼,“多谢母亲教诲,孩儿定当事事尽心。”
从老郡君处回到浅云居已经是酉时了,慕容玉楼坐在自己的胡床中歇息着,碧香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盏热腾腾的茶水。
“娘子,先喝些姜茶驱驱寒吧。”碧香将茶盏放在了慕容玉楼身边的几子上。
慕容玉楼看了一眼几子上的茶杯,问道,“白日里,廊下的那本琴谱呢?”
碧香会意,走到了一个书架子前,伸手将放在上面的琴谱抽了出来,“娘子,可是这本?”
慕容玉楼接过琴谱,上面赫然写着《清心咒》三个字,好端端的琴谱,竟取了个这样的名字,真是奇怪。
慕容玉楼正要翻开扉页,却听碧香道,“娘子,白里日您留在阳馨苑后,魏夫人来过,她给您送来了一盆果蔬,说是家乡的特产。”
“果蔬?”慕容玉楼皱眉,“冬令时节,怎会有果蔬?”
“婢子也不知,想来是长在特殊的山上的吧。”碧香笑道。
碧香这么一说,慕容玉楼却是想到了院中的那些平谷草,她都能让平谷草在冬日里开花,别人难道没法子放果蔬冬日里结果吗?
只是这老郡君的风寒来的实在太蹊跷了些。
第二日,慕容玉楼同往常一般早起去到了阳馨苑,却不想院中早已有人在候着,此人正是跽坐在堂上的慕容德伯。
今日慕容德伯休沐,老郡君桑氏有病,他当然是得要来的。
“父亲万福,母亲万福。”慕容玉楼极为知礼得在座的二人行礼问安。
慕容德伯朝她摆手,“免礼吧,玉楼,你果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慕容玉楼一直低着头,极为谦逊,“父亲过奖了,孝顺祖母是孩儿分内的事。”
自己的母亲生病了,他却还在外头花天酒地,如此说来,她这个做孙女的的确是比他更孝顺一些。
慕容德伯浅声道,“玉楼,听闻你院子里种着好些平谷草?”
“是。”慕容玉楼听罢,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因为平谷草,这平谷草性情极为温和,专治风寒之症,如今老郡君得的就是风寒之症。
可是京都之大,什么药没有,为何慕容德伯竟打起了她院子里东西的主意?
却听慕容德伯道,“听闻这平谷草专治风寒之病,我也专门去问过神医,神医说若是将平谷草入药,那你祖母的病定当药到病除。”
“既是对祖母的病有好处,那玉楼便将这的这些平谷草都搬来便是,只不过……”慕容玉楼顿了顿。
“你院中若是想要其他的花草,我命人去花市再给你买些来。”慕容德伯看着极为大方的模样。
慕容玉楼却笑道,“父亲,对祖母尽孝是孩儿分内之事,只不过,祖母寿诞将近,孩儿准备的这些平谷草本是想要给祖母贺寿的,如今……”
“不必担忧,若是你祖母知晓你是为了医治祖母的病才将这些草拿出来,她定当欣慰。”慕容德伯笑道。
慕容玉楼颔首,像是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定,“既如此,还请父亲派些人手去浅云居去取吧。”
此时,屋内帘子一动,从里头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雪神医,还有一个一副士子装扮,眉目之间竟还有几分同慕容德伯相似,脸上略显稚嫩之气,正是那个还有一年便及冠的慕容府中大郎,慕容旭,平良人的儿子。
顺昌十六年,慕容旭还在家学之中,他是家中长子,在家学之中却处处因庶子身份遭人排挤,直到他后来遇到了亓官凌,成了亓官凌的左膀右臂,这也使得慕容旭日后的路渐渐平顺,几乎平步青云。
慕容玉楼内心冷哼一声,好!这一切实在是来得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