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洲被南月人攻下的消息随着春风一起飘向启朝的每一座城池,上至朝廷,下至州县,每个人身上都升起了一阵凉意,不免让人怀疑春天是否真的到来了。
孟恒得知赵佑死在施洲的消息后,一度恍惚,觉得这事不太真实。
他有预料过若沈将军没死,会带人反攻施洲,但赵佑应该会听他的话,保全性命。
可没想到攻下施洲的会是南月!
面对南月,赵佑不可能撤军,否则就是叛国,他只能拼死相搏。
孟恒第一时间就向景王请命,要带人回守施洲,但景王并没有答应。
对于景王而言,施洲已是座废城,靖州明显更加重要。
“太子自诩正统,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自然会去做,不然怎么对得起天下百姓对他的期待。”
景王这句话让孟恒心寒,他压根不在乎一城百姓的生死,只顾着自己的利益。
更甚之,景王希望太子赶快把兵力分去和南月人抗衡,而自己就可以轻松守住靖州。
孟恒知道自己劝不了景王,只能默默离去。
他给孟铭写了封信,详细说了下施洲城的情况。
只希望沈烨攻打施洲时可以轻松一点。
……
孟铭接到信的时候什么也没说,甚至都没有把信给沈烨。
原因无他,自得知施洲被南月攻下的消息后,沈烨就病了。
他终日躺在床上,把所有人拒之门外。
何荥不免感叹英雄垂暮,沈将军定是因为上次受伤后身体不行了,但又不想让他们看到他落魄的模样,才闭门不见。
孟铭深以为然,下定决心不用施州之事打扰沈烨养病。
沈府内。
沈骞给沈烨削了个苹果,问道:“父亲,您这病要装到什么时候?”
沈烨啃了口手中的苹果,面色红润,一丝病气都没有。
“装到太子喊我回去。”
沈骞微微叹气:“太子莫名其妙喊您回去作甚?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沈烨勾起嘴角:“小子,等兰州有难,他可不就得喊我回去吗?”
兰州毗邻北夏,若兰州有难,那不就是夏军入侵?
“您怎能肯定夏军一定会入侵兰州?”
沈烨把苹果核一扔,淡然道:“傻小子,我说的是夏军吗?我是等着秦国主带人入侵兰州,我再去与她决一死战,这要是出兵施洲,肯定要遇上你妹妹。”
沈骞被沈烨这话点明,想起来离开南月前沈皎皎说过的那些话,国主去了北夏,而沈皎皎带人来了大启?!
他倒吸一口凉气,才知道父亲这一病病得多么巧妙。
接下来无论沈皎皎要带人在南方闹成怎样,沈烨都不会出手,他只会帮太子固守北方,而景王和南月的争斗他根本不会插手。
“父亲,您觉得秦国主多久能覆灭北夏?”
沈烨想起南月那些吓人的机器,眉头微皱。
“也许……两三年吧。”
沈骞因为在大学的时日比较长,对南月的研究更加清晰,他摇摇头。
“如果秦国主不心软,一年内北夏必亡。”
“父亲,您觉得您遇上秦国主有赢得可能性吗?”
沈烨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风平浪静,春风和煦,就如同没有战乱一般。
他长叹一声,苦笑道:“明知不可而为之,世间痴儿,无非如此。”
……
兆京,端王府。
云康用玉冠将自己一头墨发高高竖起,整理好衣着,走出暗室。
还未入正殿,他便扬起了热情的笑容。
“太子殿下,臣来迟了,殿下海涵。”
云乾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穿的是过了时的旧料子,戴的玉冠也是自己上次赏赐的,心里刚刚还觉得他怠慢的不满烟消云散。
云乾轻笑一声:“怎得,四弟近来清闲自在?”
虽然云乾叫他一声“四弟”,云康可不敢逾矩唤他一声“大哥”,还是恭敬答道:“春日迟迟,不免乏困,让殿下久等,实是不该。”
云乾也没打算抓着这件事不放,他今日来找云康也是有正事。
“行了,不说这些了,南月入侵施洲的消息你可知道了?”
云康见他没让自己落座,便还是站着回道:“今早收到了消息,不知殿下有何打算?”
云乾眉头微皱,摩挲着食指:“何荥上奏说沈烨因为之前的箭伤,现在还在养病,恐是不能上阵收复施洲,而泸州毗邻南月,也不能把孟铭调走,元甫又还在攻靖州,本宫一时间也想不到合适的人选去赶走南月人。”
云康听他这么一说,已经明白了他的来意,便主动开口:“殿下若信得过臣,臣愿领兵前往。”
云乾微微颔首,面露难色:“唉,本宫也想着你最稳妥,但大军都已让元甫带去靖州了,恐是没有多少兵力能随四弟你去施洲啊……”
云康勾唇浅笑,垂眸掩过眼底冰冷的恨意,恭敬道:“无妨,殿下还是给臣五千兵马便好,与龙州之时一样。”
“好!”云乾合掌起身,走向云康,拍了拍他的肩膀,“四弟,若你这次攻下施洲,我便和父皇请旨,将施泸二洲作为你的封地。”
云康俯首作揖:“臣谢殿下。”
等目送云乾离去,云康的嘴角才低沉下去。
他眸光幽幽,看向自己的双手,他的手一直在发抖。
他刚刚纠结了许久要不要杀掉云乾,最后还是放弃了。
云乾一死,云宸定要往兆京出兵了,现在还不行,他还需要用云乾制衡云宸。
云康微微叹气,抓住爬上他脖颈的那条雪白的虫子,轻轻抚摸它的身体,眼中有着吓人的阴戾。
“真可惜,只能下次再把它装进你的脑子里了。”
南月……
说到底,他的身体里始终流淌着一半来自南月的血。
不知道南月人的血能不能更加滋润蛊虫?
云康眼底闪过一丝寒意,便让他看看母妃的同袍们是何等模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