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孟然走过去将那幅画抽了出来，那卖画人忙着招呼另一边的生意，也就任由他们挑选，看其模样只是个穷酸秀才，也不知从哪儿倒卖了这些画来售卖。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龙孟然看着那画上的情景，低声道：“的确是你的画风。”
顾佳雅也凑过去瞧了一眼，画上的图案倒是一模一样，但画工实在一般，上色也没有层次感。甚至在画卷的右上角，自己清泉公子的落款都被照着拓了下来，只是不似原本清晰。
盗版中的盗版。顾佳雅在心里给它下了定义，却不以为意，容色淡淡：“若是被素倾看到，恐怕得气上一天，心想清泉公子的画真是越来越不值钱了。”
龙孟然闻言，走过去跟摊主道：“你的这些画里，只要是有这个印章的，我全部要了，双倍价钱。”
那摊主自然喜出望外，先拿过那画上的印章看了个仔细，连忙将他摊上的所有清泉公子的仿品找了出来。
也不多，从上百幅画中找出了三副，从画工和色调上来看，都是出自同一个仿造者之手。只是令顾佳雅有些惊讶的是，竟有一副是她当年送给缪清雪的那副雪梅图，也不知怎地流落出来还被人仿成了这样。
龙孟然付了钱，将那些画拿着便牵着阿南走了，顾佳雅虽觉得有几分奇怪，并未细想，几步追了上去，不明所以道：“王爷要这些赝品干什么？”
龙孟然面无表情，说：“本王看不得这些
粗滥的画上印了你的署名。”
顾佳雅没想到他竟是为了这个，先是有些诧异，而后便轻笑出声，语气有些无奈：“清泉公子如今可不似前几年那般有名气了，这些人恐怕连作画的人都不知道，直接就仿了下来。何况这里也不是京城，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你何苦与它置气？”
心中所想被戳破，龙孟然也不反驳，自顾自地往前走，像个孩童般执拗。
很自然地，顾佳雅想起了从前他在春风楼，也是为了这四个字一掷千金，她得知以后心疼肉疼，他却跟个没事儿人一眼，总之就是一句话：大爷我有钱，大爷我乐意。
想到这，顾佳雅有些忍俊不禁，故意取笑道：“是，比起当年您为了那副富春山居图花的银子，这些都不算什么，王爷您是这个意思，对吧？”
龙孟然闻言沉默了片刻，认真道：“若是你肯回来，本王日日为你捧场，名气弱了本王便再给你撑起来，定会让京城里的每个人都知道清泉公子这个名字。”
顾佳雅怔了怔，听他语气郑重，知道他真的是这般想的，有些惊讶，随即摆手道：“多谢王爷好意，只是我如今只希望能用卖画的钱养活自己和阿南，一辈子平平淡淡，便足够了，其余的便不奢望了。”
龙孟然不再说话。
整整逛了一天，阿南虽十分开心，但毕竟是孩童，难免觉得疲惫，只是自小便听话懂事，并不似其他孩子稍有不顺心就开始闹腾。
这便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去了。却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背后，那卖画的摊主对着一个身穿麻布衣服的人使了个眼神，那人便悄悄地跟了上去，装作顺路的模样，一路跟着他们到客栈门口。
这天晚上，龙孟然自己先进了房间，顾佳雅给阿南洗完澡，又把她抱上了床，自己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一堆大大小小的东西发愣。
“娘，你在想什么啊？”阿南见她迟迟不上床，强撑着精神问道，声音中却慢慢是困意。
顾佳雅这才反应过来，端起桌上的茶来喝了一口，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快睡吧，娘一会就过来。”
“娘骗人。”阿南用自己的小手揉了揉眼睛，说：“娘在想王爷。”
顾佳雅一口茶水刚到嗓子眼，被阿南这话一惊，重新倒了回来，呛得直咳嗽。
“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那些东西都是王爷买给娘的呀。”阿南分析得有理有据。
顾佳雅脸上瞬间绯红一片，结结巴巴地否认：“娘只是在思考别的事情，并……并没有在想王爷，阿南还小，以后就会明白了。”
阿南闻言，像是不服气一般，坐起身来，一本正经道：“阿南就是懂，娘明明就是在想王爷，因为娘脸红了！”
顾佳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又连忙收回了手，装作一副端坐的模样，心想这小家伙才三岁，怎地竟这般人小鬼大，倒是让她哭笑不得了。
又想，这是她与龙孟然的孩子，听别人说女儿都像父亲，阿南这般聪慧，也是应该的。
“阿南，你喜欢王爷吗？”她嘴角不自觉带了笑意，问道。
“喜欢啊。”阿南浑然不觉话题被转移，如实答道。
“为什么呢？”
“因为王爷对阿南特别好。”
“可是义父对你也好啊，阿南难道不喜欢义父吗？”顾佳雅恍了神，也像是在问自己。
“阿南也喜欢义父，可是……可是……”这回阿南的脑袋被绕了几圈，有些转不过来了，“可是”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顾佳雅轻笑一声，心想这样的问题，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何况是一个三岁的孩子。于是走过去摸了摸阿南的脑袋，熄了灯准备睡觉。
闭上眼，顾佳雅却满脑子都是龙孟然的模样，他望着自己时的眼神，好似总有千言万语要说出口。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顾佳雅以为阿南早已睡着了的时候，突然听到黑暗中响起她清脆稚嫩的声音：“阿南也喜欢义父，可是阿南总觉得，王爷和义父不一样。”
顾佳雅一怔，有些诧异她竟一直在想这个答案，给她掂了掂被子，轻声哄道：睡吧。
阿南早已疲倦不堪，很快便睡了过去。顾佳雅的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