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仲元深吸一口气,身体深处有哪里玻璃渣嵌入软肉,剜心般的疼。他紧握成拳的两手,手背上青筋毕现。
傅德潜说:“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别的,一个人犯了错,必须要知道错在哪里才能重新来过。”
他说:“你要改正,就要先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时仲元这辈子从未跟谁低过头,而现在他半垂着头,一副很虔诚认真的模样。
傅德潜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素素现在在哪里,怎么样,可我总算也是......”
他说着,眼中也有了些炽热的感觉,一把年纪,懂事的时候起就从来没有掉过眼泪,但是为了那个小丫头,他却是几次三番的眸中热泪。他这辈子,年轻的时候对不起的女人太多,曾有个深爱的女朋友离去时说过,他总要栽倒在一个女人手上。傅德潜这么多年不结婚,也有与这句诅咒搏斗的意思,可是,他终究没有猜到的是,要栽倒在一个女人手上,绝不单单只是男女感情上的。小辈的亲情与怜惜,也同样能让他栽倒。
“我记得啊,我当时见到她时候,她那骨瘦如柴的模样。整个人瘦得脱相,五六个月的肚子,根本就瞧不出来那里有一个孩子,可她还是不肯动手术。她熬着,非要等到那个孩子出来。”
“七个月的时候,她的身体与心脏负荷已经到了终点,一晚上几次休克死过去,要不是梁木时时盯着,她这会儿早就没了。孩子是在七月的最后一天出生的,7月31日凌晨一点十一分。”
傅德潜转动着手里的拐杖,声音轻而幽远:“我为什么记得这样清楚?那天晚上,是我老头子活了这么大年岁以来,第一次为个小丫头掉眼泪。她比男人更坚强,更有毅力,她想要那个孩子活下来,最后一口气吊着,死死撑住不肯倒下。”
像是再度回到了当天的情形,傅德潜有些难以为继的哽咽了一下,看向时仲元。
时仲元紧皱着眉头,五官缠在一块儿。他脸上的伤因着他这番动作,越发狰狞可怖。然而他的眸中却是深重的痛楚与懊悔。
她受了苦,他知道的。她是怎样从垂死边缘挣扎过来,成为再度出现在他面前的,健康的一个女人,他也曾想过。可是无论他怎样猜想,都没敢往这方面想去。他以为,那孩子,是早就没有了的。毕竟他当时那样待她,又实实在在的想过要在她不知晓的情况下拿掉那个孩子,他相信,她是知道他心思的。可她总是不说,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她不说,不和他撕破脸,他以为,她是还想要跟他走下去,他以为,他还有机会的,所以才会在最终丢掉了她。
时仲元微微闭了下眼睛,难以压抑心头那乱窜的刀尖,他心上痛得很。远比他在爆炸中遭受的灼伤与玻璃碎片的肆意乱割更感到疼痛。
“她,那个孩子......他们,后来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