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春节,爸爸从城里回家过年了,他第一次在家里呆了5天,从大年三十到初四爸爸那儿也没去,陪着婆婆和妈妈说话,陪着我和弟弟娃妹妹玩,这是从我记事起,从来不曾有过的。初三是我的生日,爸爸特地去杨家弄食品站买了一块新鲜肉回来,妈妈做了一碗红烧肉,中午还特地请外公外婆和老外婆来家里吃饭。外公牙齿快脱落光了,太硬的东西吃不烂,他很高兴地吃着炖得烂烂的红烧肉,一连夹了两块吃了。
饭后,我跟爸爸说:“爸爸,我想在我们队里组织一个学习小组,利用晚上的时间把在校学生和失学少年儿童等小伙伴们邀进来一起学习文化、唱歌、跳舞,你看好不好?”
爸爸一听,喜上眉梢,他连连说:“好呀,好呀,这是一件好事情,你抓紧组织起来。”
我说:“爸爸,我想我们以学习毛主席着作为主,你能不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毛主席的书。”
“好!我去年被单位评为先进工作者,奖励了两本毛主席的书,是《毛主席着作选读》甲种本和乙种本,初五你跟我一起去县城拿回来学习就是了。”爸爸说。
我高兴地跳了起来,我们有毛主席的书读了。
我把成立学习小组的事情先跟表姐和小姨妈讲了,她俩都只上了两年学就停学了,每天在家里学习做针线、纺纱,有时割点牛草交给生产队里喂牛,挣一点工分,因为割牛草是按重量记分的,一百斤计4分工。她们年纪小,又是女孩子,在生产队出工只能记2到3分一天,因此,一般情况下,小孩子都会选择割牛草,割的草多了担不起,就会叫家里的大人帮忙担回来。因此,听了组织学习小组的事情,她俩很高兴,表姐说,学习的地方就放在她家里吧。我想,大舅和大舅妈都是爱热闹,特别喜欢小孩子的人,我们在他们家里学习,他们一定会支持的,我和小姨妈都同意表姐的意见。
我说:“小姨妈、表姐,你们两个帮忙串连一下,把队上7岁以上的儿童和少年都邀一邀,能有多少人就组织多少人学习。”
第二天,我们三人一起走家串户,先后邀了十四五个小朋友。初六那天,我们学习小组就在大舅家的厢房里成立了,大舅妈还特地把她家里一盏大煤油灯端给我们用。
我对大家说:“我们组织这个学习小组的目的,不是学习文化知识,因为那是学校里教了的。我们学习毛主席着作,也就是说读毛主席写的书。通过学习毛主席的着作,提高我们的思想认识和觉悟,当好革命的接班人。”
这时,扎着两条小辫子的云秀说:“我们可以学习唱歌跳舞吗?”因为她最喜欢唱歌跳舞了。
“当然可以, 我们除了读毛主席的书外,还要演唱革命歌曲,排练舞蹈,在队里开会前,我们就可以给社员们表演节目了。”我说。
“好!”大家拍着小手叫了起来。
接着,我把小组的学习时间做了安排,要求在校学生每天放学回家后,抓紧时间做好老师安排的作业,吃完晚饭后,按时到小组里来学习。大家回去后,要跟自己的爸爸妈妈讲清楚,得到爸爸妈妈的支持。
学习小组成立后,我们每天晚上学习一个小时。前半小时学唱歌,由在校学生教大家学唱在学校里学来的歌,虽然发音不太准,但大家唱得很认真。后半小时学习毛主席着作,我记得第一篇文章就是毛主席写的《为人民服务》。我把这篇文章朗读一遍后,大家就一字一句地跟着我朗读。这篇文章我们连续学习了一个星期,直到大家都能背诵了为止。
那时候,讲究学以致用,立杆见影。我们学习了《为人民服务》后,就组织大家为队里的五保户老人担水砍柴打扫室内外卫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深得五保户和社员们的好评,大家都说这些小孩子通过学习毛主席着作,都懂得做好事了。
一天,表姐和云秀等几个人在公路边上走,一辆县里拉煤的卡车在拐弯时,放在煤上的一个备胎掉了下来,滚到了公路边上的水沟里,而司机不知道,车一直开走了。
“这是那里的汽车?”表姐问。
云秀说:“我看见了,车门上写的是浏阳县汽车队。”
“好,我们就在这里等一等,看还有没有浏阳县汽车队的车经过。”小姨妈说。
几个人等了好久,才看到一辆车从谭家坳方向开过来了,表姐眼尖,老远就认出是浏阳县汽车队的车,他们几个人连忙招手,司机停下了车,大家七嘴八舌地说明了原因。司机下车后,大家一起跟他把轮胎从水沟里抬上了汽车。第二天上午,浏阳县汽车队队长和丢失轮胎的司机拿着大红纸写的感谢信来找队长。生产队长这才知道是学习小组的孩子们做了好事,他在晚上的社员大会上进行了表扬,家长们听了都很高兴。
从此后,大家的学习劲头更足了,把“老三篇”即《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背得滚瓜烂熟。无论是集体背诵还是单个背诵,从来不会卡壳。通过学习,大家爱集体、爱劳动的精神得到提高。夏天,男孩子们喜欢在小溪里掏水捉鱼虾,但只要发现水里有鲤鱼或草鱼,都会送到鱼塘里去,说这是从队上的塘里跑出来的。
我们学习小组的活动名声渐渐被传开了,大队、公社干部都来检查和了解了我们的学习活动情况。我也被公社和县里评为学习毛主席着作积极分子,先后在学校、县里大礼堂和县委党校汇报我们学习小组的学习情况。
一天晚上,我们正在学唱《英雄赞歌》,浏阳师范的十几个老师和同学取经来了,他们和我们一起唱起了这首歌曲,吸引了好多的社员前来围观。
我们排练的独唱、合唱、舞蹈、对口词、快板、相声经常在生产队里和大队部表演,受到社员们的喜爱和欢迎。我们学习小组由开始的十四五个人,增加到近30人。
事隔十几年后,古家冲里的青少年,由于受社会变革的影响,一度迷失了方向,他们不再像我们这代人那样爱学习,而是滋生了不劳而获的思想,他们在邹家坳上扒车偷东西,拦车抢劫,有几个十几岁的孩子被抓住判刑,其中一个被判了13年。老队长曾感叹地说:“要是这些孩子也像过去学习小组里的孩子们那样,就不会走上犯罪的道路。”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前年我回到古家冲,与当年几个学习小组的成员在一起聊天,大家谈起学习小组,仍然兴致勃勃,云秀还即兴背诵了一段《为人民服务》,大家再唱了《英雄赞歌》,我们这些七十岁上下的老人,依旧神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