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淡青色的青烟,飘飘渺渺,天空中开始传来一声一声的鸣叫,声音犀利,尖锐,有一种来自于遥远天际的感觉。几道黑色的阴影,从天空中盘旋而来,不知道是吹奏的声音,还是那升起的桑烟,总之,几只秃鹫,被吸引了过来。它们在天空中盘旋着,好像在等待什么。
那个半赤裸着膀臂的喇嘛,一边高声吟诵着一种听不懂的藏族经文,同时绕着尸体开始走圈,经文诵读的差不多了,他开始走进尸体,用左手拿着那已经没有生命力的躯体,右手从身后抽出一把尺长左右的藏刀,在尸体的胳膊位置,划了一刀,一条苍白的肉皮,被他割了下来。他放下刀,双手捧着这块肉皮,高高举过头顶,对着天空盘旋的秃鹫,大声吟唱着藏族经文。
几句过后,他把那块肉皮,奋力一抛,扔到了空中。
空中正在盘旋的秃鹫非常准确的一个俯冲,用他们尖锐,弯曲状的尖喙,一口就把那块皮肉叼在了嘴里。其他秃鹫盘旋冲来,在空中,和它争抢了起来。
僧人喇嘛又走到尸体旁边,这次是在大腿上,同样割下了一块大的皮肉,依然是对着空中吟唱经文,这次时间比较短,吟唱结束,再次把皮肉抛向空中。
很快,四肢,肚皮,都被僧人割下了肉皮,扔到了空中。空中盘旋的秃鹫,已经非常多了,从四面八方潮水一样涌了过来,白军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天空中无数只飞行的身影,好像从地狱里冲出的鬼魂,快速的在天葬台上方盘旋,飞升,一声声凄厉尖锐的怪叫声充斥着整个空间,太阳似乎也被吓住了,隐藏在了云彩的后边。天地变的阴沉沉,围着天葬台的人们,开始后退,只有那个僧人,还在高声吟唱着经文,他站在天葬台旁边,头顶是黑压压盘旋着的秃鹫,好像一个召唤者,一个施法者,这些都是他从阴间召唤而来的仆从一样。
所有人都退到了很远的地方,大概有几十米开外。僧人最后不紧不慢,停止了吟唱经文,双手合十,倒退着,慢慢的,也退出了天葬台。
就在他退开大概也有十几米之后,天上盘旋的秃鹫好像早就已经急不可耐了,伴随着怪叫声,几十只秃鹫瞬间聚集俯冲下来,一下就把天葬台上的尸体包围了起来。黑乎乎的鸟体,就好像是黑色的潮水一样,一瞬间就淹没了那具早已经没有生命的躯体。伴随着撕扯,啄食,每一只鸟都似乎是很饿很饿,他们拼命的往里挤着,想进去啄一块肉,或者是一块骨头,总之,什么都可以。
白军躲在远处,感觉头皮发麻,他还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有些叼着残肢的秃鹫,直接升空想要离开,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享受美食,而他旁边,没有任何收获的其他同类,不会轻易放过的,在空中互相鸣叫着,撕扯着,争抢着。
也就十几分钟的样子,那具本来躺在天葬台上的尸体,已经被这一群疯狂的怪鸟,分食殆尽。秃鹫们开始飞了起来,向四面八方散去,还有几只意犹未尽的,依然在天葬台上,啄食着石头缝隙里的肉片,碎骨。眼看着已经一点碎肉,都没有了,这才悻悻的飞了起来,即使这样,它们依然在空中盘旋了很久,才消失在高空之中。
神奇的是,伴随着秃鹫们的散去,太阳好像也恢复了光芒,它从厚厚的云朵后边钻了出来。阳光重新洒向大地,白军探头看去,远远的,看不太清楚,但是那个天葬台看上去,非常的干净。基本看不到任何的血迹,更别说残渣碎骨。
那个僧人和其他人,看见秃鹫们散去了,他们也围拢了过来。看到被啄食的干干净净的天葬台,每个人都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在藏族文化中,越是灵魂干净,生前没有做恶,死后灵魂会进入天堂的人,他的天葬越是会干净,尸身会被秃鹫啄食的干干净净。这代表着他的灵魂可以完全的,彻底的进入天堂。
此时,四处还飞来几只乌鸦,他们没有赶上疯狂的盛宴,现在只能盘旋着,围着天葬台呱呱叫着,让人多了一份凄凉的感觉。
那几个人又一次围着天葬台跪下,双手合十,跟着那个僧人喇嘛,诵读了一大段经文,应该是祈祷逝者灵魂升天,永远脱离凡尘的烦恼苦难吧。
白军眼看着他们起身准备离开了,自己这才赶紧偷偷的先跑了回去。今天的他可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奇特,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恐怖的仪式。他不明白,好好的埋掉,不好么?这里身处高原,地广人稀,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形式呢?那些秃鹫,平时从来也见不到,也没见过在空中飞,怎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聚集那么多呢?都是从哪里来的呢。真是奇怪呢。
白军准备去找桃子,他很好奇,想去再问问她,看她能不能给自己解释一下,这个天葬的仪式来龙去脉。
这时候的桃子,正在自己的小屋子里,给自己打扮着,她今天要去采购一些东西,这时候他正在细心的给自己涂抹一些雪花膏,这东西不光能滋润皮肤,让自己的皮肤白吃的水嫩一些,也有一定的防晒作用。不过最佳的防嗮,还是物理隔绝,她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了,每次出门,都要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一点都不露出来,这才是不被晒黑的唯一手段。
脱下外面的衣服,桃子准备换一身新的,干净漂亮的衣服。衣服从她浑圆,光滑白净的肩膀上滑落了下来。掉在脚旁,她准备去衣柜里,拿一件衣服换上。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白军一把推开了房门,闯了进来。
桃子有点晕,她记得自己是把门关着的,平时都是锁着门,开着窗户,进出的人呢有事情都是通过窗口和她说话什么的,这怎么没关门呢?
白军推开门一抬头,正和桃子打了个照面,虽然桃子只不过是刚脱去上衣,里面是内衣和抹胸,其实也就是露着肩膀而已,但这在相对封闭保守的年代,已经和没穿衣服,差不多了。
桃子没说话,她脸一红,使劲的抿着嘴唇,看着白军。
白军压根没想到,他只是着急的想来找桃子,把自己刚才所见所闻,和她说一说,想问问她,为什么要用这样一种近乎残忍的“酷刑”一样的方法来处理尸体。哪想到一推开门,正对着一个脱的小半裸的女人?
“啊,对不起对不起。”白军慌乱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他赶快一只手捂着眼睛,手忙脚乱的赶快把门关上,自己退到门口。
“我是来找你有事的,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对不起啊对不起。”
隔着门,白军着急的解释着。
“行了,闭嘴,你在那叫什么,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么?”
屋子里传来桃子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也没生气。
等了一会,正当白军忐忑不安的时候,屋里传来桃子轻轻的一声。
进来吧。
白军再次推开门进了屋里。这时候桃子已经穿戴整齐了,一件白色的衬衣,衬衣外面是短褂子。褂子很精致,上面绣着各种颜色的图案,下面是黑色的裤子,黑色的皮鞋。现在桃子站在那里,就好像一棵新长出来的小白杨树,青春,美丽,充满活力。
白军尴尬的笑了笑,他有点不好意思看桃子的眼睛,低着头,他觉得自己脸上有点发烧,似乎自己又变回来那个以前看见女人就不会说话的状态了。
“下次你要是进门,先敲敲门,看看人在不在,方便不方便,在进,好么?”
桃子绷着脸,语气平和,但是透露着警告的意味。
白军连连点头,自己也知道自己理亏,下次绝对不会了。
“你来找我什么事?正好你也来了,你能不能开着车,带我出去一趟?我要去前边的拉姆家,拿些东西。”
“当然可以,非常乐意,就当是我刚才鲁莽的道歉了。”
白军也没和小芳说,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要是一说,小芳是一定会吃醋的。说不好就不让自己去了呢。
两个人上了车,白军一脚油门,直奔拉姆家。
在藏区,有些人是挨着公路,住着楼房,有些人,特别是一些传统的臧民,他们有可能不是在县城,公路边,可能是在草原上,自己盖一个小房子,或者拉一个大的帐篷,现在他们要去的拉姆家,就是这样一户藏民。她在距离芒康几公里之外的草原上,是一户单独的藏民。
汽车朝着西面开了一段路,就离开了公路,走上了草地,这些地柔软,充满了坑坑洼洼,你还要时刻小心车子别被陷进柔软的草地里。
“看,前面那个大帐篷,就是拉姆家,你看到了么?”
远处,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倒三角大帐篷,看来,那就是拉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