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翎的手指温柔地滑过林云轩宁静却不再生动的脸庞,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不间断地洒落在他沉睡的容颜上,每一滴都承载着无尽的哀伤与自责。她轻轻抬起他的手,覆盖在自己的脸颊上,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他的温度,低语呢喃:“轩儿,你一定是和以前一般同我开玩笑对不对?求你睁开眼看看我,我答应你,以后再不会擅自行动让你担心了,再也不给你添麻烦了,你快醒醒好不好……”
尽管苏翎的声音温柔得能融化冰雪,林云轩却依然沉寂无声,他手中的温度似乎正随着时光一分一秒地溜走,苏翎拼命地用双手环抱,试图挽留住那即将逝去的温暖,却只能感受到渐行渐远的冰冷。
舟奕从四周的残垣断壁中艰难站起,望着相拥的二人,脚步沉重地迈向苏翎,却在靠近时被她一声痛彻心扉的呼喊阻止:“别过来!!如果不是你们攻上浮阳山,轩儿怎会落到如此境地!”这控诉中饱含着无尽的悲愤与绝望,但苏翎内心深处明白,这份痛楚并非能简单归咎于他人,那是命运的无情捉弄,也是她心中无法释怀的自责。
舟奕的面容虽然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冷漠,但他的眼神中却流露出深切的哀怜,语气柔和而沉重地说:“苏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死?苏翎听到那个冰冷的字眼,心中最后的防线瞬间崩塌,她不停地摇头否认,仿佛这样就能改变现实:“不,他没死,他只是太累了睡着了!他没有……!”言语至此,苏翎自己也无法继续编织这个谎言,哽咽中带着无助。她抬起满是泪水的眼睛,凝视着舟奕,声音中充满了恳求:“道长……求求您,求您救救他!我知道你们道源门是大宗大派,一定会有办法,对不对?!您救救他,苏翎哪怕耗尽此生也会报答您!”
面对苏翎的哀求,舟奕缓缓摇头,声音中亦是无奈与悲凉:“生死乃是天理大道之一,非人力所能轻易改写,林兄弟的身上,阳炎之气已经消散殆尽。”
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花熄灭,苏翎紧紧抱住林云轩,泪水无声地浸湿了衣襟。就在这绝望之际,废墟中缓缓走出一名道源门的真人,他刚刚苏醒,目光扫过苏翎这副悲凉的景象,却并未停留,而是神色焦急地在废墟中搜寻着什么。
就在这一瞬,摇摇欲坠的横梁终于承受不住重负,轰然断裂,伴随着巨大的声响砸落在地。而随之掉落的,还有一颗闪耀着翠金色光泽的琉璃珠,从张焕生那断裂的残手中滑落,不偏不倚地滚至苏翎脚边。
那位道源门的真人立刻注意到了它,连忙高声喊道:“织天琉璃在那里!”话音刚落,他便迅速向这边靠近。这突如其来的转折也让沉浸在绝望之中的苏翎猛地回过神来,她的眼神聚焦在了这颗引发一系列变故的仙物之上。
真人正欲伸手抢夺,却见苏翎动作更快一步,抢先将织天琉璃握在手中。真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怒容满面,厉声喝道:“立刻放下!难道你也想步张焕生的后尘吗?!”
他试图强行夺取,却发现自己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阻挡在外,正是那熟悉的护罩再次出现,将苏翎和林云轩一同守护在内。而这织天琉璃一触及苏翎的肌肤,仿佛被激活了神力,瞬间重新释放出耀眼夺目的金光,那光芒如同有生命的治愈之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苏翎身上的创伤。
舟奕在一旁同样高度戒备,手执道剑,生怕苏翎也会被追求成仙的力量所诱惑,迷失了心智。然而,他看到的却是苏翎呆滞地凝视着手中悬浮的琉璃珠,若有所思。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苏翎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她将那织天琉璃轻轻放置在林云轩的胸口,满怀期冀地期待着奇迹的发生。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织天琉璃并未展现出任何复苏生命的迹象,仿佛连这最后的希望之光也逐渐黯淡。但苏翎的眼神中没有丝毫动摇,她秀眉紧蹙,牙关一咬,小心翼翼地掰开林云轩紧闭的唇齿,将那颗蕴含无上神力的琉璃珠缓缓送入他的口中。
这一举动瞬间引起了在场道源门真人的强烈反应:“你在做什么?!!!舟师弟,还不快拦下她?!!”这位真人显然意识到苏翎意图利用织天琉璃的神妙力量来救活林云轩,先不说没人知道这么做有没有效果,真要让这神物被那人吞下去到时自己可怎么向师门交代?想到这里,那真人焦急万分,拼尽剩余的真气驱动飞剑,向着苏翎疾射而去。
也许是那织天琉璃已不再苏翎手中,原先围绕着她的屏障失去了维系的力量,轻易就被真人的飞剑击破。然而,或许是天意使然,亦或是真人的真气已近乎枯竭,那道锋利的剑光在即将触及苏翎的瞬间戛然而止,无力地坠落于地。
苏翎此刻却是已然没有再顾自己的安危,目光紧紧锁在林云轩唇间那未被吞咽的织天琉璃上,轻柔地整理了一下散乱的鬓发,然后缓缓弯下腰,以一种温柔且坚定的姿态,将自己柔软的樱唇贴合在他的唇瓣上,小心翼翼地用舌尖推送那枚宝贵的琉璃珠,引导着那枚珍贵的织天琉璃滑入他的咽喉,完成了这最后的赌注。
在周围人震惊的目光注视下,林云轩的身躯开始散发出比之前更为灿烂夺目的光辉,他的身体缓缓升起,悬浮于半空之中。一道道细密的光丝如同裁缝手中的丝线,从他皮肤的每一个毛孔中溢出,细致地缝补着每一处伤痕。他的面色由苍白转为红润,随着光芒逐渐收敛,安稳地降落回苏翎的怀抱。
苏翎迫不及待地贴近林云轩的胸膛,将耳朵紧紧贴在上面,仔细聆听着那重新跳动的心音,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地滚落——林云轩活了过来,她没有失去他。
目睹织天琉璃被林云轩服下,那名道源门的真人顿时怒形于色,提剑便要冲向林云轩,却在半途遭到舟奕的阻拦。舟奕面色平静,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置疑:“师兄,你这是意欲何为?”
“还用问?自然是将那小子开膛破肚,取出仙物!你速速闪开!”道源真人言辞激烈,显然已被急切与愤怒所驱使。舟奕闻言,面色凝重,反问道:“师兄,难不成你也如那张焕生一般入魔了不成,作为我道源门人怎可有此等恶念。”
道源真人见舟奕无动于衷,语气更加急躁,手中的道剑直指舟奕:“恶念?!舟师弟,为了寻回这织天琉璃,我们已经折损了无数弟子和两位真人!现在眼看就要到手,你却拦着我?!”言辞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迫切与不甘。
舟奕并未以言语回应,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坚定不移。见此情景,道源真人的眼神变得愈加阴冷:“好!那我只好在此先斩了你这叛徒再带回仙物!”言罢,剑锋一转,凌厉的剑气直逼舟奕。
面对道源真人的猛烈攻势,舟奕并不急于进攻,而是以守为攻,似是不愿与之对决。剑光闪烁间,二人身影交错,一时间剑气纵横。
正当道源真人攻势愈来愈猛,几乎倾尽全力之时,舟奕瞅准一个破绽,手腕轻抖,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轻轻巧巧地搭上了对方的剑身。随后,他借力打力,看似不经意的一推,却让道源真人的剑势失控,身形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而那手中的剑则是被挑飞出去。
“够了,师兄。”舟奕收剑入鞘,声音平静而坚定,“你我同门相争,实非我道源门该行之事。织天琉璃既已入林云轩体内,或许这便是天意。我们应顺天而行,不可强求。”
道源真人喘息着,目光复杂地望向舟奕,又看了看苏翎与林云轩的方向,心一横说道:“我不可能就这样放织天琉璃而去,今日你要不杀了我,要么让我取回它!”
舟奕并未直接回应,而是转而面向苏翎,缓缓说道:“苏姑娘,在下有一个提议,不知可否听在下一说?”
苏翎见他并未有杀意反而刚才保护了自己二人,便是点了点头,说道:“道长但说无妨。”
“既然我这师兄执意要带回我门的仙物,而此物如今又在林兄弟的体内与他命运相连,不如你二人就随在下一同回道源门如何?一来应了我这师兄要求又不伤及林兄弟的性命,二来如今林兄弟情况还不稳定,同在下回师门也便于照顾恢复。”
“这……”苏翎略显犹豫,目光转向昏迷的林云轩,迟疑地问,“那道长可否保证轩儿的安全?”
“在下必是以性命担保。”
苏翎慎重考虑后,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答应:“好,我信你,我答应跟你带轩儿去道源门。”
见苏翎这边已经同意,舟奕便是回头看向那位真人,说道:“师兄,你看如何?”
道源真人见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勉强点头同意,缓缓站起身来独自走向废墟之外。而苏翎则是半欣喜半担忧地抚摸着林云轩的脸颊,虽有舟奕的保证,但真到了地方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若到时候他们执意要伤害轩儿,自己拼死也要保护他。
与此同时不久前的摘星宫,白风萤正在那密室之中盘坐调息。突然,她猛地睁开了双眼,脸上交织着难以置信与深切的悲伤。
“这追思蛊纹的感应怎么会断了,难道他……不,不可能的!他那么机灵的一个人,怎么会出事?!”白风萤内心反复否认着这个可怕的念头,然而,事实不容忽视——她当初在林云轩临行前那个紧紧的拥抱中,悄悄在他身上种下的追思蛊纹,此刻确确实实地失去了感应。
这追思蛊纹,是一种隐蔽的巫术,能够在被施术者身上留下无形的印记,使施术者能够感知到对方的位置,除非宿主的生命终结,否则这种连接不应断绝。而现在,蛊纹的沉默,只有一种可能,林云轩此刻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恐惧与不安如潮水般涌来,让白风萤再也无法静坐,她感到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是煎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立刻找到林云轩,亲眼确认他的安危。于是,她迅速调整呼吸,收敛起周身的气息,身形一展,如同夜空中的流星,从密室所在的山洞中一跃而出,沿着崎岖的山路飞奔而下,心中只有一个方向——林云轩所在的地方。
抵达山谷入口的那一刻,白风萤的耳畔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而严厉的女声:“你要去哪?”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脸色显得异常难看,缓缓开口:“……师傅,萤儿必须下山一趟。”
“不准。”回应她的,是不容反驳的冰冷回答。
白风萤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声答复,一念及林云轩可能面临的危难,她的脸上便浮现出更加深刻的痛楚,坚定地重复:“不,我必须去,求您放我下山!”
“你作为我摘星宫的圣女,却是整日心思不在修行上,而纠缠于儿女情长,真当我不知那些时日你和那小子的事情吗?”
面对师父的责问,白风萤沉默了,良久,她才低声回应:“师傅你既知晓为何还要拦我?他可能……”
话音未落,一个高挑的身影从肆虐的暴风雪中缓缓走出,一位长发如雪的妇人身披长袍,她的身影与周围银装素裹的雪景融为一体,眼神中透露出不可违抗的威严。她打断了白风萤的话,冷声道:“我那时候放过那小子便是已经给过你机会,如今你却还是沉不下心来修行,如此何时能够完成我宗夙愿?”
白风萤被师父的话语堵得无言以对,但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决绝:“对不起师傅,我必须得下山,等我回来再给您请罪!”话音落下,她猛地一蹬地面,欲向前冲,却不料刚迈出几步,便被一只无形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住后领,轻轻一甩,整个人便跌落在了冰冷的雪地上。
挣扎从雪地上爬起,却是又用妇人那看不清速度的身影给再次击倒,如此反复良久,她一次次地从雪地中奋力爬起,却又一次次被那几乎看不见动作的师父击倒。但即便如此,白风萤依然坚持着,每次倒下后都会再次顽强地站起,坚定不移地向谷外迈步。
“你真的非去不可吗?”师父的声音在风雪中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无奈。白风萤重重点头,步伐未曾有片刻迟疑:“非去不可。”
风雪中,传来了一声悠长的叹息,师父的身影渐渐隐没于风雪的尽头,她的声音也随之消散,仿佛是默认了白风萤的决定。白风萤心领神会,便是加快了脚步,每一步都踏得更加坚定,时间紧迫,她不愿再浪费一分一秒。
呆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再等等我,我这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