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又过去了三个月。在这段时间里,林云轩虽是因为内门弟子的身份能够自由进出藏经阁了,但先天的不足,让他尽管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却还是很难说有什么明显的进步。
自幼父母双亡,大部分时间还都是在江湖上颠沛流离、讨生活,根本没有学习的机会。甚至连功法上的文字,理解起来都十分吃力。若不是有师姐抽空教他读书识字,恐怕连这些字都认不全。
林云轩打量了一下自己,对比刚被师姐带入门时被掌门评价“瘦的就像一个扒了毛的小老鼠”,如今的自己已经有了比较明显的肌肉线条,个子也因为师姐不时就偷偷送一些补品点心之类也长高到和师兄们差不了多少。
这日如往常一般,林云轩在阁中一待便是半天,直到感觉身子被晒得燥热,方才抬起头看了一眼已经高悬于正空中的太阳,心中估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该是出门的时候了。
一般这时候林云轩都是会去找苏翎一起吃午饭,但实际上仅仅是想实现这点都有点困难,按照门派的规定,像林云轩这样的普通弟子,如果没有得到允许,是不能够擅自进入师姐这种核心弟子所居住的内阁区域的。不过好在,对于林云轩与苏翎来说这条形同虚设,每当这时林云轩都会避开人群,偷偷前往那约定好的后山百年红枫下会面。
\"轩儿,你来了。\" 远远地,林云轩就听见了师姐那熟悉而温柔的轻唤,她站在那红枫树下,朝他轻轻招手。这简单的话语如同一股温暖的春风,瞬间融化了林云轩心中的所有烦躁。
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几乎是小跑着奔向那抹令人心安的身影。苏翎此刻,着一身洁白如雪的衣裳,尽管是浮阳宗的统一弟子服饰,穿在她身上却是显得那般的好看。
微风轻抚过她如墨的长发,更是为她平添了几分灵动与超然,使得林云轩的心此刻,仿佛停跳了那么一瞬。
林云轩站在庭院中央,目光跟随那些缓缓降落在石桌上的枫叶,不禁猜想到苏翎定是已在此等候多时。他略显局促地挠了挠头,脸上挂着歉意,说道:“抱歉啊师姐,今日看书看得太入迷,才忘记了时间。而且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了一些事情,耽误了一会儿,让你久等了。”
苏翎以一个温暖人心的浅笑作为回应,拉着林云轩便是在石桌旁落座。从一旁的竹篮中一一取出为他精心准备的菜肴,摆满了桌面。望着这一桌琳琅满目的美食,林云轩不禁愣住了,尽管师姐平时也常为他开小灶,但今日的菜品似乎更加考究,份量也尤为丰盛。
“别愣着了,难道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苏翎笑靥如花,目光中闪烁着与她平日里在众人面前的沉稳形象略有不同的活泼与调皮。
林云轩眉头微蹙,竭力在记忆中搜寻着线索,试探性地问:“难道今天有宗门的祭祀活动?”但话音刚落,他就隐约感到自己的猜测似乎偏离了重点。
苏翎见状,轻巧地伸出手指,在林云轩的鼻尖轻轻一点,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却又不失戏谑:“你不仅忘记了今天的日子,还把宗门的祭祀日给混淆了。今天,是你的生辰啊,怎么连自己的生日都能忘得一干二净呢?”话语间虽略带责怪之意,但更多的是对林云轩的宠爱和包容。
在师姐的提醒下,林云轩这才恍然大悟,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
岁月流转,无论外界如何变化,师姐始终如一地记得他的每一个重要时刻。这一刻,林云轩不由自主地感慨起自己的幸运,能够拥有这样一位师姐陪伴在身边。而他竟然忽略了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这个生辰对他而言不仅仅是一个纪念日。
回想起当初,他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被土匪劫持上山,年纪尚幼的他早已忘却了自己的确切生辰,只依稀记得自己的年龄。于是,师姐便决定将他踏入师门的那一天定为他的生辰,这不仅是对他个人的一个特殊标记,更是他们两人共同的纪念日,象征着新生和希望的开始。
从这一刻开始,他的命便是有一半属于苏翎。
午后与师姐在红枫树下的悠长时光,他们分享着彼此的梦想,倾诉着内心的声音,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间也为之静止。即便因此错过了宗门的例行训练,林云轩心中却满是甜蜜。那段记忆就像一颗珍贵的珍珠,被他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被罚顶缸还能给我笑出来,看来你挺享受啊?你!去给我把他缸里的水加满,再顶半个时辰!”师叔的一声斥责犹如一盆冷水,猛地浇在他的头上,瞬间将他的笑容冻结。
…………
半夜时分,月亮高悬在天空之上,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里。林云轩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房间,脸上满是苦涩和疲惫。一边揉着自己那酸痛的肩膀,一边心中暗自感叹:自己修行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不太能顶得住师叔这种高强度的体罚。
原本打算洗漱一下就赶紧上床休息,然而正当林云轩打算出去打水洗脸时,屋外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夜空。有人高声呼喊道:\"外院走水啦!快来救火啊!\"
这突如其来的灾祸让同室的师兄弟们瞬间陷入了慌乱,顾不得穿戴整齐,有的甚至连鞋子都未来得及穿,便抓起水桶,争先恐后地冲向了火光冲天的方向。林云轩也赶忙穿上刚刚脱下的衣服,准备同他们一起去救火。
就在他踏出房门的瞬间,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黑影正鬼鬼祟祟地朝相反的方向摸索而去,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那个方向......不是宗卷阁吗?\"
经过一番思索,林云轩瞅了眼从各个房间中跑出来的人,想到已经有那么多师兄弟赶去救火了,应该也不会少自己这一个,反倒是那个行为诡异的黑影,激发了他强烈的好奇与警惕。于是,决定暂时搁置救火的念头,悄悄尾随其后,决心探个究竟。
虽然在门派中,林云轩的武艺并不出众,只能算作末流,但要是单论轻功,特别是在追踪与潜行方面,他却异常出色,即便是与苏翎这样的内门核心弟子相比,也不遑多让。
这得益于他早年在市井中的摸爬滚打,练就了一身躲避追捕的本领。更重要的是,苏翎私下里对他的特别指导,她常告诫林云轩,凡事不要与人斗狠,无论如何只有活下来才有希望,所以一直私下里也有偷偷教林云轩内门弟子才能接触的轻功。
宗卷阁,浮阳门的核心地带,承载着门派百年凝聚的成果,其中收藏的每一卷秘籍都是无价之宝,仅限于内门高层的真传弟子方可一窥究竟。林云轩深知这一点,却也正因为此,眼前发生的一切更显得异常与蹊跷。
他屏息凝神,紧紧跟随在那个人的后面,对方的行动似乎过于自信,直奔宗卷阁而去,甚至没有采取任何隐蔽措施。
月光与石灯的微光交织下,那人的轮廓逐渐清晰:一头在月色下泛着蓝光的秀发随意披散,身着不合身的槿紫色宽松外袍,长度几乎拖地,只露出纤细的手指尖,那双油光发亮的黑色小靴在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精致且利落。赫然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小娘子。
“来者何人!此乃门派重地,非请莫入!”守卫宗卷阁的两位内门师兄见状,立即警觉起来,他们手持长剑,挡在了这名不速之客面前,语气严肃,彰显着守卫者的职责与威严。
少女掩嘴轻笑,声音清脆中带着一丝不羁与诱惑:“哎呀,小哥哥们这么大声,是要吓坏人家嘛~”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稚嫩,却也不失独特的魅力与挑逗。
“人家只是想借阅一件小玩意儿罢了,两位好心的小哥哥,能不能行个方便,让奴家进去看看?”紫衣少女边说边笑,步步逼近,姿态轻盈,笑容中藏着不容忽视的狡黠。
“住手!再靠近一步,休怪我们手下无情!”另一位师兄见状,厉声警告,但那少女仿若未闻,反而加快了步伐,似乎对他们发出的警告置若罔闻。
林云轩思索一番后决定还是在一旁静观其变,此时自己若是离开后发生了什么只怕是再也没人知道潜入这人的目的。而且也深知自己武艺平平,远不如这两位师兄,更何况他们能被选派守护宗卷阁,实力必然不俗,远超他这刚晋升内门的新手。
“啧……烦死了,今天本来不想弄脏衣服的”紫衣少女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叹息,面上浮现出无奈与不悦,但她的步伐却未有丝毫迟疑,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冲突全然不放在心上,依旧闲庭信步般前行。
林云轩心中疑惑丛生,不明白这位看似年轻的少女为何毫无惧色,即便自信满满,也应当对对手保持起码的重视与尊重。正当他心中疑窦丛生时,一个细微的动作引起了他的注意。
“她的手……”林云轩敏锐地捕捉到少女左手悄无声息地探向腰后,从一个精巧的锦囊中取出了某物,迅速藏于掌心。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师兄,小心!”林云轩心中警铃大响,连忙出声示警,尽管不明少女手中之物,但直觉告诉他绝非善类。遗憾的是,警告已迟,少女动作之快,以至于话音未落,她已将手中的纸包挥洒而出,两名师兄猝不及防,被那神秘粉末正面击中,随之而来的,是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名师兄痛苦地丢剑跪地,双手捂眼,鲜血与泪水混合着自指缝间溢出,当他颤抖着放下手,只见那本应是明亮眼眸的地方,只剩两个恐怖的黑洞,眼球已被那剧毒的粉末彻底侵蚀。另一名师兄同样遭受重创,哀嚎着,盲目挥剑,结局显然已成定局。
少女的目光轻轻掠过林云轩藏身之处,随后缓缓走向受伤跪地的师兄,她的动作优雅而致命,右手轻轻一挥,就像锋利的刀刃,轻易穿透了师兄的胸膛,后者无声地便是倒下再也没了动静。
接着,少女举起那只沾满鲜血的右手,在月光下细细端详,林云轩在极度的惊恐中回过神来,看清了那是一颗跳动的、鲜红的心脏,它属于刚刚还活着的师兄,而此刻他的胸膛,只剩下一个深邃的黑洞,血泊渐渐蔓延。
这一刻,林云轩意识到,眼前这位紫衣少女,绝非等闲之辈,她的手段之残忍,超乎想象。
紫衣少女以一种鉴赏家审视珍品般的姿态,轻轻转动着手中的心脏,那鲜艳的血液如同灼热的岩浆,沿着她白皙的手心滑落,沿着衣袖滴落于地,场面既诡异又令人胆寒。
然而,这份令人不安的专注仅持续了短暂的片刻,她便如同丢弃无用之物般,漫不经心地抛开了手中的心脏。
随后,她的步履轻盈,转向了仍在徒劳抵抗的另一名师兄,轻易地闪避过他绝望中的胡乱挥剑,仅用鞋尖轻轻一挑,师兄手中的剑便无力地跌落在地。少女重复着之前的动作,右手再度收回时,一颗跳动的心脏又落入了她的掌握,地面上的生命迹象彻底消失。
这一次,她并未停留,随手将心脏丢弃在一旁,似乎对这样的场景已无丝毫兴趣。
“喂,躲在暗处的小哥哥,你跟踪我这么久,如果要有所行动就请快点吧,奴家挺着急的~”少女的声音里带着三分戏谑,七分不耐,仿佛毒蛇发现了猎物,既危险又诱惑。
林云轩感觉自己仿佛被无形的毒液麻痹,恐惧与震惊令他喉咙发紧,连简单的回应都难以做到。
少女见林云轩沉默不语,不禁发出一声轻蔑的“切,无趣。”,随即潇洒地拂去手上的血迹,不再理会他,径直推开了宗卷阁厚重的大门,步入那禁忌之地的深处,留下林云轩一人,呆立在原地,心中翻涌着方才那场恐怖景象带来的冲击,久久未能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