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下人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几位老爷好眼光,我陈氏私塾,可是远近闻名的,”
“杭城的陈家知道吧?”
“那就是我家老爷的本家,我家大公子,还是桐庐书院年院长的最喜爱的学生呢,”
“要不是我家大公子,一心专研圣学,估计早就是状元郎了!”
陈安之听着下人的吹捧,不由得脸上一红,面上带着谦虚,只不过看这货的表情,显得很是高兴。
唐寅见状,上前拱手道。
“这位小哥,夫子可在,吾等可否当面拜会?”
那下人听到这话,顿时沉吟起来。
“唔,今日前来拜会夫子的人,实在太多了,这......!”
唐寅呵呵一笑,从袖子里排出一串大钱,塞进下人的手里。
“还请这位大哥帮帮忙,我们是诚心来的!”
下人顿时打了个哈哈。
“几位老爷,一看就是心诚的,小人这边去请示夫子!”
说着,便转身进了私塾。
王伯安看到这一幕,脸色不变,显然这两年,也习惯了这种场面。
陈安之则皱起了眉头。
“唐兄,你这是做什么?”
唐寅微微一笑。
“年老,让你多接接地气,今日便教你一个乖,”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陈安之一脸的茫然。
唐寅也没多做解释。
不一会,那下人便走了出来,朝着三人笑道。
“几位老爷,里面请,夫子正好有空!”
王伯安闻言,点了点头,三人便跟着那下人,往里走去。
穿过一个学堂,来到最里面。
这里已经排起了长队,足足十数人在等着。
看模样,都是来拜会夫子的。
这些人,有带着孩童来的,也有单独来的。
那下人见状,也不理会,带着三人径直往里走去。
看到这一幕,陈安之顿时明白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路过,那些排队的人之时,还听到他们的议论。
“这陈氏私塾的孔方,孔夫子,可是陈氏宗族从桐庐书院请来的,听说还是陈安之陈大公子的同窗呢,秀才功名,端的是德才兼备,直谅多闻!”
“可不是嘛,我就是听闻此事,这才在新年赶了过来,就是为我家小儿,谋一个好的先生!”
议论声传入陈安之的耳里,不由得让他惊讶了一下。
“这里的夫子,还是桐庐书院的同学?”
桐庐书院在浙省,那也是声名赫赫,难怪这些人都慕名而来。
想到这里,陈安之刚才的不快,便挥之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与有荣焉。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便有议论声继续传来。
“哎,这陈氏私塾好是好,就是束修太贵了,一年就要八两银子,比别的私塾要高出不少,”
“谁说不是呢,我儿在这蒙学三年,家里的积蓄都快要掏空了,若是再考不上童生,怕是供不起了!”
陈安之闻言,不由快步凑到唐寅身旁。
“唐兄,八两银子束修,很多吗?”
陈安之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周边排队的人,都听到了,众人不由得朝他怒目而视。
唐寅见状,顿时白了他一眼,内心吐槽。
你丫可真是单纯的可怕啊!
何不食肉糜,这种话都问的出来?
八两银子一年的束修,这还不多?
想当初唐寅一年三两银子的束修,都让他束手无策,若不是遇上了李晋,估计他现在还在云栖镇种田呢。
陈安之顿时一脸尴尬,只不过,脸上依旧带着一丝茫然。
这货,从小就没有在意过银钱,在读书上展露天赋之后,更是直接跟着大儒年大有研习经典,自然对钱没什么概念。
就在此时,前方的公房内,传来一阵哭嚎声。
一名妇人,被两个下人推搡着出来。
妇人却是死死的拉着房门,不肯松手。
“夫子,求您了,”
“我家常儿,已经在陈氏私塾蒙学六年了,您也说他今科必中童生的,”
“您就行行好,让他先读书吧,妾身定然会将束修补上的!”
妇人的哭喊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身旁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也跪倒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夫子,还请让我读书吧,我一定能考中的!”
少年身体单薄,长衫上打了些补丁,显然家境一般。
看到少年,唐寅便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想当初为了读书,自己也是跪倒在张夫子的私塾前,想学那程门立雪的典故,只不过,最终得到的却是羞辱。
陈安之见状,脸上则带着愕然之色。
此时旁边的议论声,再次传了过来。
“哎,这丁家媳妇也是惨,为了给儿子蒙学,每日天不亮便出来卖豆腐,”
“可惜啊,六年了,还是童生都没考上,不仅豆腐坊都卖了,还欠了不少债呢,”
“是啊,你说这是何苦呢,为了科举,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围观者不住的摇头叹息。
陈安之听到这些议论,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读书科举,竟然会让人如此沉沦,一个好好的家,为了读书竟然会倾家荡产?
就在陈安之愣神的时候,房间内走出一名三十余岁,大腹便便的男子。
众人见状,连忙朝着男子行礼。
“见过孔夫子!”
孔夫子只是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看向夫人和磕头不止的少年,随后将一个荷叶丢在妇人的身上。
荷叶散开,露出里面还带着热气的豆腐。
“本夫子教授学子蒙学,乃是为了有慧根的学子,”
“汝儿痴笨,此生科举无望,还是另谋生路吧!”
说着,转身就要回到房间里。
妇人见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将两名下人挣扎开来,扑上前去,死死抱着孔夫子的大腿。
“夫子不要啊,他爹临前的愿望,便是让我儿科举读书,您要是不收他,妾身也没法活了!”
说着,妇人抹了抹眼泪。
“夫子您放心,欠的束修,妾身过几个月,定然给您补上!”
孔夫子见状,皱了皱眉,蹲下身子,叹了口气道。
“丁夫人,你家都在外欠下十数两银子的外债,还怎么交得起束修?”
“非是本夫子心狠,我这也是为你好,”
“读书科举不易,你还是带他回家吧,今后好好过日子!”
孔夫子说完,朝着下人使了个眼色。
两名下人顿时扑了上来,使劲的掰妇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