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下意识问道:“我们要去哪里啊父王?”
话一出口,她又是懊恼又是忐忑,低垂的眉眼不时抬起,望着皓翎王。
皓翎王依旧温和地注视着她,小夭渐渐地有了勇气、慢慢地将头抬起。
皓翎王看向邶,道:“相柳,有劳。”
邶一点也不惊讶皓翎王叫破他的身份似的,躬身行礼道:“离了五神山,我的白羽金冠雕在大海之上。”
皓翎王点头,道:“走。”
这、这……说走就走?阿念目瞪口呆。她还没有从姐姐不是亲生姐姐的事情里走出来,父王就宣读了诏书,现在还要带姐姐姐夫去哪里?
我不能一起去吗?
“父王!……”阿念唤了一声,却被同在殿内的蓐收拉住了。阿念回头看,蓐收冲她摇摇头。
然后小夭就跟着皓翎王七上八下地离开了五神山,坐上蓐收准备好的小船,离开五神山的护山屏障后,相柳发出一声啸音,不多时,便有一声嘹亮的啼鸣回应,白羽金冠雕硕大的身躯飞来,张开翅膀,接了三人上去。
小夭坐在皓翎王和相柳中间。相柳看了看皓翎王,皓翎王道:“赤水以北。”
相柳道:“毛球,西北方。”
毛球回应了一声,振翅往西北而去。
风动云动,心动而人不动,三人都端坐着无人开口。小夭悄悄地挪动手指勾住了相柳的手。
〖相柳……〗
【别怕。不要紧张,不要胆怯。我在这里。】
小夭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气,每次听到相柳说“我在”,她就真的不那么恐惧了似的。
这时,毛球脖子上的羽毛涌动,一个小脑袋从重重鸟羽里钻出来,看向小夭:
“吱吱!”
“毛团儿?”小夭伸手,“来。”
毛团跳进了小夭怀里,小爪子摸她的下巴,大尾巴拍着相柳的胳膊。
毛团:谁都要安慰到!
皓翎王看着小夭和毛团亲昵了一会儿,问道:“这就是你的那只解忧兽吗?叫毛团?”
“嗯!”小夭说,“这名字真是起着了,我抱着好像又沉了!”
皓翎王看看白羽金冠雕,视线挪到女儿怀里的腓腓,又挪到相柳身上:“这名字?”
相柳有那么一点点点点不自然,点头道:“是我取的。”
皓翎王眼里有笑意:“你杀伐果断,小夭和你在一起我一度很担心,现在看来,这担心却多余了。”
能取这样名字的人,这心肠也不见得有多么冷血无情。
“你和一个人,太像了。”皓翎王陷入了往事的回忆里,他说,“赤宸当年也有一个坐骑,唤作逍遥。”
小夭张张嘴:“父……”
她又立刻抿住了唇。
皓翎王抬手,摸了摸小夭的头。
小夭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她连忙低下头去。
“我认识你的母亲,是因为她的大哥……”
相柳伸出手,泪珠在他手里凝结成珍珠。毛团也将自己的小爪子张成小梅花,接住的一滴仅仅湿润了它的毛发,小夭也不再哭了,它歪着头,看看相柳,小声地哼哼两声。
相柳将掌心的三五颗珍珠放在毛团的小爪子里,它小小的手要十分努力才能将所有的珍珠握在掌心。
“吱吱!”
实在拿不住了,毛团仰起头又冲相柳叫,相柳笑了笑,收回珍珠,随手采来一束流云,镶入灵力,穿上一颗珍珠,给毛团挂在了脖子上。
依样画葫芦,也给毛球挂了一颗。
毛团的爪子低头看着,扒拉扒拉,十分欢喜地跳进相柳怀里,蹭着他的胸膛。然后一人一兽安静地望着倾听的小夭和讲述的皓翎王。
全力飞行两日后,遵循皓翎王的指引,三人落在一处荒漠前。
毛球有点累了,相柳知道前面的路它不方便去,便给它吃了几颗灵果和几瓶毒药。小毛球歪着小小的脑袋,看着胖乎乎的脖子上提溜的一颗珠子,有点嫌弃,但是看到蹦蹦跳跳的毛团身上也有一个,它又勉强接受了。
相柳道:“妥善隐藏。”
毛球翻了一下鸟眼,扑扇着翅膀,抓住毛团飞走了。
皓翎含笑望着相柳,道:“走吧。”
他牵着小夭,相柳紧紧跟随,三人往沙漠深处走去。
刚开始还能看到一些沙漠中生长的植物,小夭还好奇地指着一团枯草似的植物问是什么。
皓翎王道:“那是沙漠玫瑰。”
“这么丑的草,叫做‘沙漠玫瑰’?”
“你看到它的样子是很丑。缺水的时候,它会把自己干枯蜷缩起来,维持一丝生机,等有了水源,它又会一点点变绿、焕发生机,那时你能从它张开的叶片里看到玫瑰型的图案。”
“那要是一直等不到水呢?”
“那就一直等下去,枯萎着自己,保持丑陋的形态,现在的等待是它的信念,只要不死,总能等到有水的时候,到那时,就好像重新活了一次。”
小夭突然觉得那团枯草亲切而伟大起来。
随着他们的深入,荒漠里什么生命的迹象也没有了。
突然,相柳停了一下,拉住小夭,不由分说将冰晶雪花塞在了她的手里。小夭愣了愣,手心传来的丝丝缕缕凉意让她明白一定发生了什么,她用三指握着雪花,两指从身上抽出一块绢帕扔了出去,那绢帕立刻燃烧起来,没等落地就成了四散的飞灰。
小夭震惊之余,才知道皓翎王为何要拉住她不放,相柳为何要塞给她冰晶雪花,如若不然,她微弱的灵力绝不足以抵抗这荒漠的灼热,现在已经是遍体鳞伤了。
皓翎王看到相柳的动作,没有阻拦,只是无奈地说:“我还能护得住她。”
相柳平静地道:“无论您护不护得住她,我都应该这么做。小夭不仅是您的女儿。”
相柳总能最快地察觉到她的心思。
小夭心里一热,道:“爹爹!”
皓翎王笑着道:“走吧。”
小夭用力点头,又回头看相柳。
他的头发颜色已经褪去,银丝在炽烈的日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笑容清清浅浅。
——相柳于我,是夏日霜雪。
【走吧。】
未知的前行需要勇气,爹爹和相柳都在,小夭勇往直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地都烫得发红了,小夭看到皓翎王和相柳的白衣都开始蜷缩发黄,嘴唇干裂,极度缺水,相柳的步子甚至开始慢了下来。
小夭心里一慌,忙伸出另一只手拉住了相柳。冰晶雪花一接触到相柳便开始回归本源,相柳的精神瞬间好了,他反握住小夭的手,同皓翎王一起带着她向前。
又过了很久很久,皓翎王的外袍开始一点一点被灼烧,胳膊上的肌肤开始干裂,有血迹渗出。
小夭急道:“父王!我们一定要去那里吗?父王……”
相柳与小夭交握的手掌上移,挪到了小夭的胳膊上,小夭腾出一只手,忙取了灵药出来,第一瓶被蒸发掉,她又取了第二瓶出来,用自己微弱的水灵力包裹,倒在了皓翎王的身上。
效果不大,好歹止住了继续皲裂。小夭一颗心提着,荒漠的力量愈加厉害,她的灵药取用干净,相柳也渐渐从拉着她到半拥住她,皓翎王不用那么多的灵力来保护小夭,身体的伤害止步于满身血迹斑驳。
饶是如此,三人的脚步也逐渐变慢,除了小夭,无人再有力气说话,皓翎王的目光从期待到悲痛欲绝。
【小夭!你看左边!】
心里响起相柳的声音,小夭立即向左看去。
?:在橙红的天和橙黄的地之间,有一片桃花林,轻如烟、灿如霞、娇如脂,明媚芳菲,动人心魄。
小夭惊道:“父王!”
皓翎王的眼眸里霎时间有光华璀璨,三人往桃花林的方向奔跑而去,进入林中之后,相柳和皓翎王都松了一口气。相柳踉跄了一下,扶住了快软倒的皓翎王,看向神态自若的小夭。
他没有感到小夭有任何不适。
皓翎王布置了阵法,盘腿坐在其中汇聚水灵。相柳虽然没有感受小夭有任何不舒服,但还是拉着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小夭疑惑地说:“我真的没事。这里你们不觉得很舒服吗?”
相柳摇头,看看疗伤的皓翎王,又看看漫天花雨里的小夭,心里有个自己觉得荒诞的想法。
小夭见他犹疑,便在心里问道:
〖什么东西让你觉得奇怪?〗
【……在百黎赤宸的故居,你我不止一次见过桃林、听过桃花。再联系到你的身世,皓翎王突然带你到此,我觉得不是巧合。】
【小夭,你有没有听说过,这里有一个……传说?】
小夭呆愣住。
“父王!”她猛然惊醒一般,问道,“这里是哪里?我们要见什么人?我们要找什么?!”
皓翎王站了起来。他的灵力几乎透支干净,一松懈下来便疲累至极,站起时便不那么稳当。相柳眼疾手快,又去扶了一把。
他嘴唇干裂,白衣发黄,脸上没有多少血色。不过胜在年轻,他的灵力多少比皓翎王要剩了一点。
皓翎王说:“小夭,我想……你娘应该还活着。”
一刹那天地扭曲变幻,小夭在这其中被挤压、零碎、重塑,她不敢认识自己,也不敢认识这个世间了。
她听到自己喜悦到悲愤的大吼大叫,期待到绝望的疯狂,她悲喜交加,神魂错乱,在一瞬间被所有压抑的、新生的情绪填满、爆裂,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生存的本能地让她宣泄这些情绪,不然她会立刻死掉也说不定。
(小夭与阿珩相见相认这段一定要看原着,可以代入演员的演绎,但是场景、过程什么的还是原着更好。)
桃花瓣纷纷而落,皓翎王挡住小夭,劝阻她、怒骂她,差一点就要打她。
这时,所有纷杂错乱的情绪被一声嘹亮的歌声穿破——
哦也罗依哟
请将我的眼剜去
让我血溅你衣
似枝头桃花
只要能令你眼中有我
哦也罗依哟
请将我的心挖去
让我血漫荒野
似山上桃花
只要能令你心中有我
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