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回头看,那一晚,离家短短几百米的距离,就这么一小段路,我和爸爸,一人背着钢管,一人拿着扁担,像是步入了武侠世界,江湖路一般,颇有一番‘上阵父子兵’的意境。”
李辉翔感慨着,又点燃了一根烟。
他看了看李淏阳,或许是已经熬过了特别犯困的那个点,此时李淏阳,脸上没有任何疲惫,眼中也没有一丝困意。
李辉翔轻轻一笑,吸了口烟,继续道:“那晚回到家之后,我洗漱完便去睡了......”
......
“小超知道打他那些是什么人。”李辉翔睡下之后,李煜麒洗漱一番,也是睡了下去,他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小儿子,朝着妻子感叹了一声。
“今晚掐他脖子,被你打了一扁担这人,就是上次打他那些人之一。”
“不确定。”李煜麒缓缓躺了下去,“是与不是,他都只能当这只鸡了。”
刘敏知道丈夫的意思,无论‘高加华’是否就是之前打李辉翔那些人中的一个,丈夫都要借高加华这只‘鸡’达到‘儆猴’的目的。
可是她又难免担心,丈夫那一扁担,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毕竟,高加华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李煜麒为了保护自己孩子,可以这么做,高加华的父母,同样也可以。
“你打了他一扁担,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我手上有轻重,只是让他疼,不会有问题,你是没看见,那小子凶得很,什么话都骂了。再说,他忽然跳出来掐小超脖子,这是我亲眼所见,就算他父母找过来,也得讲前因后果吧?我现在担心的是小超,他很奇怪,他不知道我回来了,也不知道在他还在上晚自习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学校,我找学校的老师了解了一下情况,这段时间,他倒是没有做任何主动欺负别人的事,但是那些老师在说这些事的时候,有些怪异,可能让他带着钢管去学校这件事,造成的不良影响,超出了我的预估。”
闻言,刘敏眼中闪过一抹担忧,只是一瞬,这抹担忧就变成了怒意:“过去了这么久,学校连个说法都没给?查了吗?我看他们根本就没查,就算打人的是外校生,也不能成为他们推卸责任的借口。”
“这几天,矿上没事,我守几天,主要是今晚那小子,虽然吓跑了,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此言一出,方才瞬间消失的担忧,再次在刘敏脸上浮现,“你守着固然好,可你也不能一直守着,而且,我最担心的是,给小超带来的影响,他本来就是复读的,万一......”
“没有万一,不怕今晚那小子做什么,就怕他什么都不做。”
说完,李煜麒缓缓闭上了眼睛,见状,刘敏清楚,自己丈夫已经有了对策,轻轻叹了口气。
这几日,不到一岁的小儿子,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的闹腾,一天天折腾下来,她也是精疲力尽,她轻轻拍着小儿子,不知不觉也是睡着了。
次日,李煜麒送李辉翔上学,放学也去接,整个白天,并没有任何异样。
到了晚上,他掐着时间,去接李辉翔下晚自习。
他去之时,并未发现,自家附近有何异样,这么说不对,他出发的时候,遇到了他的舅子,也就是李辉翔舅舅。
两人还打了招呼,李辉翔舅舅说,和几个邻居约了打麻将。
李煜麒本就反感赌博,可以说是反感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所以,无论是纸牌还是麻将,他们这一大家,都没人会去碰。
加上年前,李煜麒大妹妹家出那档子事,‘舅子’不结钱,所以,他在回应了一句‘我去接小超放学’,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就在他走后不久,接连来了几波人,一眼看去,便能看出这些人不是什么好人。
头发五颜六色,年纪轻轻,张口都是沾亲带故的话,满眼的目中无人与不可一世。
李辉翔舅舅与打牌那些牌友还低声调侃说:“这些小批娃儿(小孩子、小混混),怕是他们嘴里叼的那烟,他们爹妈恐怕都舍不得抽吧。”
“现在社会上这些批娃儿些不得了哦,只要一招惹,动不动就是喊上几十号人去打群架,说起来,咱们大坝子也有这么一帮子,说不定,今晚这些批娃些出现在这里,就是大坝子这帮批娃儿惹来的。”
“这些批娃些下手没得个轻重,打架不是钢管就是刀,个个耍横斗狠,一个个不知事(不懂事),真打出个好歹,还不是父母搂着(兜底)。”
“父母搂?能搂住都还好,真要出了事,可不是赔点钱就能解决的,班房(牢房)可不是赔钱就能解决的。”
“行了行了,打牌就打牌,管这么多闲事做什么,抓人是派出所的事,进不进班房,法院说了算,二筒。”
“碰。”
......
或许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是如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殊不知,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而且,这世上,真有‘事不关己’这样的事吗?
正在与人打着牌的李辉翔舅舅,哪里会知道,今晚忽然出现在他们视线里这些黄毛、红毛......很快就会中断他们的牌局。
大概也就是他们打了不到两圈,去接李辉翔放晚自习的李煜麒,父子二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些黄毛、红毛,朝着父子二人就围了过去,足足有三四十人。
领头那人,正是前一晚因为忽然跳出来掐李辉翔脖子被李煜麒一扁担打跑的高加华。
这一晚,接上儿子,李煜麒还买了一袋苹果提着,忽然几十个小混混围着,他并未慌张,将李辉翔护在自己身后的同时,打量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高加华身上。
只见高加华忽然从后背抽了一把砍刀出来,指着李煜麒,嚣张一笑:“日你妈的,你不是打老子嘛,再来打啊。”
“小伙子,嘴干净点,你父亲也是和我差不多年纪的,你要日我妈,也就是说,你要日你奶奶,你是想当你爹的爹?自己当自己爷爷了不成?”
“滚你妈卖麻批,给老子打。”高加华骂着,手里砍刀朝李煜麒捅了过去。
这一刀,将李煜麒提在手里那袋苹果‘捅破’,散了一地。
也就在这个时候,正在打牌的李辉翔舅舅,有牌友提醒说:“那不是你妹夫吗?咋个会惹到这些批娃儿的。”
此言一出,李辉翔舅舅立马猛地一个起身,拿起自己坐的凳子就冲了上去。
而李煜麒也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动手,动手的同时,回头朝李辉翔说了一句:“把钢管拿出来,保护好自己。”
原本手里提着苹果,李煜麒反倒不好动手,此时,苹果已经散落一地,反倒没有了束缚。
李煜麒扁担一挑,三下五除二便将高加华手里的刀挑落在地,然后照着高加华脑袋就砸了下去,中途又改变方向,扁担落在了高加华肩膀上。
又是一扁担,高加华便被压制在了地上。
加上李辉翔舅舅提着凳子加入进来,三四十号小混混,顿时四散而逃。
平日里他们嚣张惯了,遭遇的也都是年龄出入不大的同龄人,哪一方更凶,另一方就会害怕,接着,他们再站出来打对方几巴掌,或是踢几脚,然后就赢了。
面对成年人,显然是遭遇了降维打击,何况,领头之人都被‘打趴’在了地上,对于小混混来说,他们与人打架,说是砍人,可真正敢把刀砍在人身上的,还真没有几个。
他们打人,同样也会挨打,谁不怕痛?
今日,不但遭遇了降维打击,而且还那么强硬,早就被吓破了胆,早将所谓的‘义气’抛到了九霄云外。
有谁还有心思去管被‘打趴’在地上的‘大哥’?
“追。”李辉翔舅舅手里提着凳子,看着四散而去的小混混,怒吼一声,竟是真的追了上去。
见状,李煜麒微微犹豫了一下,拿起扁担,也是跟了上去。
至于地上的高加华,则是趁这个机会,极为麻利的一个轱辘,起身就跑,跑之前,还不忘将被李煜麒挑落在地的砍刀捡上。
李辉翔看着已经跑远的高加华,在原地愣了一会之后,原本只是随意地拿在手里的钢管,忽然像是被注入了‘灵魂’一般。
或许这段时间,他内心也是在承受着某种压力,然而,父亲一直以来的教导,一直都在压抑着他的内心。
又或者,这段时间以来社会上那股‘风’的缘故,使得原本正在塑形是非观、价值观、人生观边缘的他,忽然之间决定要往前踏那么一步,又或者是,那股‘风’,让他虚荣心‘觉醒了’......
只见此时,他的眼神出现了变化,原本清澈但显得有些无神的眼神,这一刻变得有些凶狠了且坚定了起来。
他提着钢管,犹如武侠世界一名孤傲的侠客那般,朝着父亲与舅舅就追了过去。
没过几分钟,他便追上了父亲与舅舅,那是在一家小饭馆的门口,李辉翔到的时候,他舅舅指着小饭馆旁边的楼道正和他爸爸说:“有一个,跑到这楼上去了。”
“先喊,看看这里是不是他家?如果是,就找他父母,如果不是,那就把他送到派出所去,提着砍刀,三四十号人,这是聚众斗殴,让派出所来解决。”
说罢,李煜麒和他‘舅子’便是朝着那小饭馆喊了起来,喊了没几句,并没有人露面,不过却是从楼里传出一道声音:“我们是租房住的,没得娃娃(没有小孩)。”
此言一出,李煜麒与‘舅子’不由对视了一眼,两人一个眼神交流,便准备从楼道上去。
可是,有人比他们两个更快,这人便是李辉翔。
在他们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提着钢管得李辉翔已经冲进了楼道。
二人不禁一愣,来不及多想,便听见楼道里传来了惨叫声。
二人顿时一惊,急忙冲了进去。
进去之后,二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李辉翔挥舞着手中钢管,如倾盆大雨一般落在逃入楼道那人身上。
惨叫声自然便是从那人嘴里传出来的。
“别打了别打了,我和你是同学啊。”
闻言,李辉翔动作不由一顿,只是一霎,他又动了,只不过这一次,没有再用钢管,而是一个正蹬,蹬在了那人身上。
“我同学?你和他们三四十人带着刀要砍我爸的时候,怎么把是我同学这件事忘了?现在怎么又想起来了?”
说话间,李辉翔又接连蹬了几脚。
“别打了别打了,我一开始并不知道高基子喊我们来,要打的是你。”那人一边求饶一边解释。
这个时候,李煜麒与李辉翔舅舅也是拉住李辉翔,“小超,先别打了。”
“既然说是你同学,你先看看,他叫什么名字?再好好想想,在学校,和他,有没有发生过冲突。”
显然,李煜麒是联想到了半个月前,李辉翔莫名其妙被打那件事,虽然李辉翔回到家里,解释说‘莫名其妙’,但是李煜麒始终没有相信,要真正解决问题,一定要弄清楚事情的起因。
而且,方才李辉翔的出手,让他都觉到胆寒,虽然李辉翔避开了如脑袋这般重点部位,可是下手之时,表情狠绝冷漠,那一瞬间,他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昨晚妻子的话语,‘我最担心的是给小超带来影响,万一......’
那一霎,李煜麒甚至有些后悔,没有让妻子说出‘万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