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姜与景砚随着叶皇后,后脚来到长寿殿,进门便已见到景怀煦坐在郑太后床前劝话,郑德妃立在床边拐角。
“母后,明知年岁大了,该好好颐养天年,天天将心思放的太重对您又有何好处?”
月姜和景砚来的动静惊动了景怀煦,景怀煦脸色温和,开心地向郑太后宽慰。
“瞧,太子跟太子妃听见您老人家身子不好,二话不说就来看您了,尤其太子妃身子重,今年就能让您抱到重孙,您还有何不开心的。”
郑太后语气淡淡,阴阳怪气不少:“太子妃辛苦,哀家明白,老毛病了,哀家也没劳师动众地让人都来看我。”
“皇后也是,知道太子妃身子重,该好好养胎 ,偏偏要往哀家这带,都在哀家这里出过一回事了,这次再遭了晦气怎么能行。”
郑太后的话明显刁难叶皇后,不过叶皇后倒也习惯了,本意张嘴认下错了事。
月姜走出来,端的诚惶诚恐:“皇祖母,您福运绵长,景国最该称的上尊贵的女人就是您了。
“与您待一处,孙媳觉得通体舒畅,每次来心中都是抱着对皇祖母的敬重之心。”
“您平白无故说晦气,孙媳心中甚是惶恐,竟不知是孙媳让您晦气,还是您不喜欢孙媳。”
话尾,月姜的语气中透着三分委屈,眼珠子可怜巴巴地盯着郑太后轻颤。
让人不落忍的是,月姜的月份大了,站在那里俨然有一股故意不被待见的可怜感。
郑太后一对上月姜的眼神,她方才阴阳怪气的势头戛然而止,明显看得出月姜是刻意等她开口回答。
要么夸她一句,要么撕破脸拿着长辈的架势,在众人面前去欺负一个小辈。
郑太后动了动唇,到底还有理智,知道真为一时之气去责难月姜,没理的就是她。
郑太后压着火,扯抹笑容道:“哀家哪能不喜欢太子妃,哀家等不及抱重孙了,可不担忧太子妃跌跌撞撞出了意外。”
“孙媳就知道,皇祖母您是长辈,心中最公平了,”郑太后睁眼说反话,月姜也会“真情实感”地说反话。
一个小插曲在双方看似祖孙情深的对话中落幕,郑太后半晌哀叹一声。
景怀煦继续:“母后,碌儿过几日就成婚了,您糟蹋自己的身子,是不想看碌儿娶妻生子了。”
“呵,”景怀煦话音刚落,郑太后像拿住了把柄般,嗓音里发出一声讥讽地轻呵,蔑视不已。
“就程素云那丫头,她有哪一点配的上碌儿,没出阁她敢给碌儿下药,品行不端,真嫁给了碌儿还怎么了得,你不怕哪天程素云连毒药都敢给碌儿下着吃。”
景怀煦看了一眼郑德妃,转回头再说:“母后您杞人忧天了,这程素云毕竟是程母后的娘家人,她还不至于敢谋害碌儿性命。”
景怀煦不太谨慎的态度让郑太后恼火,她直接怼道。
“陛下真是心大,先不说程素云敢不敢害碌儿,就说她已经给碌儿下了一次那种药,你还能毫无芥蒂的让程素云当碌儿正妃吗?”
“是,其他人都不知道你之后为碌儿赐婚程素云因为什么,难道知道真相的你,哀家,德妃,咱们不恶心。”
“哀家的底线就是程素云可以嫁碌儿,但绝不能当碌儿正妃。”
“让碌儿纳程素云为侧妃?”景怀煦敛目深思。
郑太后趁景怀煦深想时,她乘胜追击道:“可别说你顾虑永寿殿那边不敢,你扪心自问是不是程素云过分了,那边有何脸替她求正妃。”
“母后,您别着急,照您的想法程素云确实不配,侧妃就侧妃吧。”
程素云虽然在宫中长大,但景碌到底是景怀煦的亲生儿子,确实是程素云有错在先,若这般还能腆居正妃,实在可恨。
景怀煦终于松了口,郑太后心里舒服多了,她瞬间连精神都肉眼可见的好了,操心道。
“既然程素云定为侧妃了,赶紧谈谈碌儿正妃的事吧,你想俩人都那样了,万一哪天肚子真大起来就麻烦了,谁家的正妃要比侧妃晚进门啊!”
景怀煦不是傻子,眼看母后这精神十足的样子,就知道她已经将景碌的正妃人选看好了。
必还是赵家的,景怀煦微微迟疑。
郑太后等着等着便发现景怀煦噤了声,她顷刻收了脸上的笑意,抬手捶着胸口,心酸道。
“哀家只是跟你商量给碌儿寻个好婚事,你怎么总是将哀家当贼防,想当年哀家与你孤儿寡母的,无时无刻不盼你好。”
“能为你出力,能为你好的事,哀家低过头,赴过力,甚至不惜矮了永寿殿一头那么些年,你一点都没将哀家的苦心放心上吗?”
“不值得啊,真是不值得,到如今换来自己的亲生儿子防自己。”
郑太后情绪哀恸,跟着话语自嘲地提起一件让景怀煦十分愧疚的事。
“算了算了,碌儿本就命苦,你说是疼爱他,当年也是最不心疼他的,安国说要一个质子,你二话不说选了他。”
“哀家当年差点就失去碌儿了!”
景怀煦想到从前种种,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目中极尽忍耐。
“母后,景国当初多艰难,朕的辛苦您还望不见吗,安国心思歹毒,朕若有法子能愿意送碌儿?”
“您用这往事怪朕,是否忘记了朕,忘记朕的亲父就是死在安国朝堂上,朕也曾被安国羞辱,他们甚至想让朕臣服安国,自降身份拱手将景国让出。”
“朕倒是也有苦水在心间,您忘记作为亲生儿子的我吃的苦了吗?”
郑太后满心是景碌,所以恨不得将景怀煦亏欠景碌的东西说出来,确实真忘记景怀煦当年比景碌还艰难。
只是这些年因着永寿殿那边,景怀煦处处将一碗水端平。
郑太后觉得自己明明才是景国皇帝的亲母,偏生还要矮永寿殿一头,就是因景怀煦心不向着她。
永寿殿有景硕,郑太后就拿景碌跟她比,甚至为了比过永寿殿,她时常设想只有景碌进了东宫,郑太后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在潜移默化中,郑太后已经于心中将景怀煦排除在外。
骤然听景怀煦跟她诉苦水,郑太后愣了许久,半晌没说出话。
景怀煦终究身为人子,即使真存过防母的心,作为一个幼时丧父,靠母亲和朝臣扶持的帝王。
他内心深处依然存着几分敬爱母亲的心思。
默了默,景怀煦颔颔首:“罢了,母后说您为碌儿看上了哪家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