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孝川第二天去上班时,办公室内已经做过清洁,垃圾桶内空无一物。
凝视许久,费孝川又回到座位上。
闻犀的电话不合时宜的打进来。作为他今天工作的开端,这个电话实在令他厌恶。
“孝川,昨天执行公司打电话来邀请我们最后一次试礼服,你好像在忙,没接到电话……”
“你最近在做什么?”无视她的话题,费孝川语调冰冷疏离,近乎拷问。
“我?”闻犀笑得温柔小意,“没做什么呀,最近在严格管理身材,为了在婚礼上呈现最好的状态,另外就是跟着我妈去云台山上了一次香,给你求了一个平安符。我现在也退圈了,自己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是吗。”费孝川点开邮箱里的邮件,镜片反射出的屏幕内容透着冰冷的蓝光,“除了这个,没有别的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唔,让我想想……捐了大部分的薪酬换了一点点声誉,给闻瑭买了艘小游艇,别的都是一些花钱的事……哦,我妈打算把我剩下的那些资产设立一个信托,就等于说我马上就可以开始领‘退休金’了。不过我个人资产也不多,跟你比起来肯定是不值一提了,但我觉得这事还是有必要跟你说一下,毕竟……”
特地设置离岸信托无非是为了对个人财产保密,或者规避一些风险。
她那个脑子总不会还有什么海外投资计划。
闻犀还在等待他的反应,但费孝川却在沉寂几秒后突然挂断,不给她任何的回应。
“费孝川!”闻犀恨不得将手机捏碎,但在触及秦贞从楼上看过来的目光后,又生生忍了下来。
“妈,我爸也是这个死样子,这么多你是怎么忍下来的?”说完,又想起什么来,嗤笑一声,“哦,忘了你没有能忍下来。”
秦贞一惊,大步上前猛地扇了她一个耳光,闻犀被打懵了:“你疯了?”
秦贞咬牙切齿:“我看疯了的是你!”
生怕整个闻家上下不知道她们母女俩那点烂事,谁偷人,谁又是野种。
回味过来秦贞的意思,闻犀同样咬牙切齿,指着秦贞一字一句,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威胁:“这是你欠我的!”
“随你怎么想。”秦贞实在不想过分纠缠这些无法改变的事。
——
距离那次事件已经过去这么久,傅淮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发个消息问候一下夏枢。
但点开她的聊天框,字打了又删,删完又重新打。
几次犹豫,他终于点下发送,也正是在这一瞬间,一个电话突然打进来。
甚至巧合的是,电话上显示的名字正是夏枢。
傅淮吓得心脏狂跳。
铃声响了许久他终于躲到洗手间接通,但电话那边的夏枢显然比他坦然得多。
“总助,费总今天在公司吗?”
“哦,他在的,你是想……”
夏枢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嗯,我有事想找他。”
“你要来公司?”傅淮的音量陡然增大,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又心虚地捂住嘴,“你多休息些日子再来不迟,我看费总最近……心情不太好。”
说完,对面的人没有马上接话,等了几秒才将背后隐情娓娓说来:“……我去他家里找过他,但……”
傅淮也叹了口气,通常情况下,费总这样成熟的人生气并不要哄,他只是需要一个妥协的态度,但显然这件事不同于其他,也超出了傅淮能揣测的程度。
所以,他也提不出什么可供参考的建议。
“夏枢,你要想清楚。”想清楚今后要怎样处理跟费总的关系,想清楚自己是不是一定要走这一条注定不好走的路。
“谢谢你总助,我想得很清楚。”她明白傅淮一片好意,但她的余生,只能这样被恨意所操控。
或许费孝川跟自己也有一些共同之处,活在自己过往的经历和自设的规则里,偶尔又有几丝代表本我的意识跳脱出来,到处作祟。
所以他被自己引诱,而她又时常为费驭引诱。
费孝川只是心情不好又算得了什么,他只不过是在为明明唾手可得的东西被人劫走而愤怒,他还没有心痛、还不懂后悔、还没有发疯!
夏枢没有上去公司,而是选择了在车库等。
费孝川仍旧像往昔一样深更半夜,准时准点下班。
“费总。”
从他走出电梯的那一刻,便看到了站在他车头边的夏枢。
但他的目光只是平静地划过她的脸庞,好似与一个寻常人无异。
“费总,请您给我几分钟说话的机会好吗?”夏枢红着眼睛来到车门旁。
费孝川上车的路径被堵,也只是平静的停下脚步,司机见状上前劝告夏枢:“夏秘书,请您不要让我难做。”
夏枢只是静静地站在他面前,放任早泪水决堤,“我不是来请求您的原谅,我只是请您花几分钟的时间听一听,我和您那位未婚妻闻犀……”
“你和我那位未婚妻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费孝川冷漠打断,“我赶时间。”
费孝川并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对她造成了怎样的打击,但的确能从她的盈满泪水的眸光中真切的看见自己冷酷的样子。
不过她的柔弱,有几分是真,又掺几分假,谁又能分清。
“你知道了?”她凄然地笑着,“你知道我还在闻家的时候她是怎么伤害我,还是知道她读书的时候是怎样伤害其他人?”
司机推开夏枢,为费孝川拉开车门。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不知道有人因为她从三楼跳下来终身只能与轮椅为伍,你不知道有人因为她这些年来焦虑抑郁甚至连门都不能出,你不知道我……你不知道我……”
车里的人仍旧安坐,清隽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唯有那双眼眸似乎有晦暗微光涌动,可她看不清。
“夏秘书,松手吧,车门关上你会受伤……”
“费总,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你一时兴起的消遣,是个依附于你的玩物,我知道我在您的生命里不值一提,我甚至不配站在这里求你施舍几分钟宝贵的时间。你要跟别人结婚,我会祝福你,为你圆满成功的人生感到高兴。可是那个人为什么是闻犀!为什么偏偏是闻犀……”
费孝川竭力隐忍,咬紧牙关,“关门……”
“夏秘书!”
“她明明做过那样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偏偏是她!”
“我努力做好关于你的每一件事,你随意一个眼神一个命令就会叫我彻夜难眠,我以为我只要够努力,只要再努力一点,你的心里就会真的有我。
“你根本不懂为一个人从深夜痛哭到白天却要强打精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滋味!我幻想着未来,幻想着终有一天你爱我胜过她,却不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荒唐可笑的痴心妄想!”
夏枢被司机推倒在地,车门终于关上,跌跌撞撞,夏枢从地上爬起来,噙着绝望的笑意展开双臂站在车前。
“费孝川,如果你只是恨我一个人骗了你,那能不能用我的死来换一次你对弱者的怜悯……”
“开过去。”费孝川冷酷无情的发布命令。
她的眼泪,她的幽怨他都已经看得够多,事到如今她竟还以为声泪俱下的欺骗能再次为她赢得他的心软。
“开过去!”费孝川疯了一般的命令响彻狭小的空间。
司机不敢动作,费孝川暴怒着将他拽出,自己坐进驾驶室——
听到发动机的声音响起,她露出释怀的笑意,一步一步向后退远,留出足够碾压的距离。
费孝川再一次被她逼到失去理智,车已经疯了一般朝她开去,她却只是安然地闭上眼,想着方小敏自杀前那份必死的决心。
“永别了。”她张唇,轻吐出最后几个将他彻底逼到绝境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