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孝川是没说什么好歹,但还是会在适当的时候损人利己,祸水东引。
“再有两个月就是婚期,这桩婚事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费孝川放下茶杯,沉静如水的目光里含着些戏谑的笑意,扫过身侧的费驭。
费驭不动声色饮下一口茶,啧了一声:“茶是好茶,就是人不是什么好人。”
费宜君见状打趣道:“哥哥姐姐们关心你的婚事,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我听默唐说他都有喜欢的人了,你这个做四叔的,还不快些抓点紧。”
费默唐小小年纪,也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对啊,四叔,你也娶个四婶回来,我们一起玩嘛。”
费驭一脸兴味地看着费默唐这小子,启唇懒懒答道:“既然你喜欢那个女人,不如我就娶了她做你四婶,你们天天在一起玩,好么?”
说着,又似笑非笑地望向费孝川。
费默唐愣了一会儿,直起身向其他长辈控诉:“哪有你这样强娶侄妻的!”
“默唐?”宜君嗔怪地望着他,似乎没想到一个小孩子懂的倒多。
费驭笑得大声:“怎么没有,你爸书房里那么多史书,你没翻看看,自古以来,多的是!”
费默唐皱起眉头,一时之间没想到怎么反驳,只是学着他先前的话嘟囔了一句:“书是好书,人不是个好人。”
费宜君一听到的牵线说媒这事还真是有些兴趣,尤其是给自己堂弟说媒,当即就抢过话头:“阿驭,阿姐跟你说认真的,我这里有好几个条件不错的姑娘呢,黎家的漫漫,谈家的湘湘,可都是个顶个的秀外慧中,知书达礼啊,半点不比景家大丫头差的,跟你特别般配。”
费默唐得意地冲他吐舌头,还好他家枢枢是保住了。
费烈名听了半天热闹,这会儿说到费驭的婚事,总算是开口:“景家在政界背景深厚……”
“好啊。”费驭挑眉,同意费宜君的建议:“那就麻烦姐姐替我多看几个。我年纪也不小了,确实该成家立业了。不过我这人不爱吃回头草,劳烦姐姐就别再比着景至深那款找了。”
费烈名虽被他故意打断,面上仍显波澜不惊,只是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费驭正大光明与他对视,又笑着对费烈名举杯:“大哥,我虽然年纪的确不小了,但在你这里,我永远还有任性的余地。三哥如今把家业打理得这么好,我就更放心了,希望大哥多体谅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任我四处去碰碰壁、吃些亏,也好早日成长。”
费孝川对费驭这番话侧目,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已经领悟到何为斗争的艺术,甚至开始学着巧妙地拿捏那个度。
或许再过上不久,以他的悟性,再加上他远超自己的勇气,说不定真的能开辟一片未被费家阴翳笼罩的新的天地。
费烈名笑容里含着无尽的深意,对他轻点着头:“看来在国外这五年,你倒也没有虚度,比从前成熟了许多。”
费宜君看看费烈名,又看看费驭,疑惑道:“阿驭啊,我听孝川说你在做私募吧,怎么样,要不要姐姐支持你一下?要知道这年头,金融泡沫太大,还是不如做实业踏实,毕竟这是咱们费家本行嘛。”
费驭拍拍宜君的手,笑容狡黠:“我这人浮躁,喜欢刺激,做不了实业。不过姐姐要是出资,那咱们也还是得亲姐弟明算账,收取客户的报酬我是毫不客气的。”
“公事公办才够专业,你若不够专业,阿姐还不敢放心找你投资。”
费烈名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扣桌面,突然不疾不徐说道:“闻家家主闻道成前两天给我打过电话了,说是,请我们费家去闻家做客,算是孝川婚前一次正式的见面。地点孝川你也是知道的,就是他们闻家那座久负盛名的……湖山小筑。”
费驭脸上的笑意骤然褪下,转过头望向坐在上首的费烈名。
费孝川一下闻到其中的剑拔弩张,出声应下:“闻道成做事还算体面,只是他那双儿女实在不成器,见了个面谈谈也好,治家这样失败,难保那双儿女以后不会对我们费家造成什么影响。”
费烈名似乎是看够了费驭的反应,收回目光,淡淡点评:“你是话里有话。闻家丫头人还年轻,小小年纪难免有些不驯,等结了婚就收心了,再过一个一年半载生个孩子,那就更是老实,只知相夫教子、柴米油盐了。我认为,以你的性子,调教好她不在话下。”
费孝川闻言,思忖片刻,也觉得言之有理,点点头答:“倒也是。”
费默唐转身偷偷去看他的表情,原本明亮的双眸似乎少了些许光泽。不过很快小孩又挑了挑眉,转身牵起橡皮,笑闹着跑远了。
晚餐结束,费默唐也早早的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费孝川沉了口气,动作小心地把他抱起来,费默唐猛地睁开眼,嚷着就要在伯父家睡,明天早上他要起来登上山顶,做这个城市第一个看到日出的人。
费孝川低声安慰他:“在家看也一样。”
费宜君夫妇也一起下的山,费默唐闹脾气不肯跟费孝川坐一个车,要跟姑姑姑父一起。
费孝川拿他没办法,看他钻进宜君的车里。转身去看费驭,费驭似乎在同费烈名说着什么,又抬手朝费孝川示意,让他们先走。
费孝川点点头,把橡皮装进车里,跟在宜君的车后下山。
“你不认同我,想靠自己的力量‘上桌吃饭’?”费烈名在沙发上坐下,姿态松弛,抬眸望着他,随意开口。
费驭在沙发扶手上坐下,笑容玩味:“是啊,费董瞧不上我们这些小打小闹?”
费烈名从雪茄盒里取出一只雪茄,在鼻尖轻轻嗅闻,而后又将雪茄盒递给费驭:“拿一支。”
费驭伸手接过,片刻后,室内弥漫起雪茄烟味。
很奇怪,又很和谐。五年前,哪怕兄弟之间没有任何龃龉,也绝对没有坐下来一起抽烟的可能。
没想到五年后,倒是诡异的和谐。
费烈名打量着眼前不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跟五年前大有不同的费驭,眸光中露出一些掩藏不住的欣赏。
当年他走得很干脆,兄弟之间的关系破裂得也很干脆,但这五年间,不论在国外如何艰难,都未曾动用费家一丝一毫的关系为自己行方便。
如今事业逐渐走上正轨,他回来了,不是炫耀,更像是证明,证明他脱离他、脱离费家,同样能创造成功。
可是他做这些事的核心逻辑,不同样是围绕着他费烈名,围绕着他身后的费家?
“据我所知,你的规模已经不是你所说的小打小闹了。”费烈名客观评价,对他的成功并不吝惜赞美。
费驭挑眉,笑容里多了几分乖戾:“跟费董比起来,怎么不是。”
费烈名仰靠着沙发,吐出一口烟雾,有些语重心长的诚恳:“阿驭,你从小就是我最喜欢的弟弟,我喜欢你多过喜欢锦城和孝川。我跟父亲也一度想将费家的担子交给你,哪怕你因为五年前在湖山小筑一点小事就跟我闹翻,到现在,我对你的欣赏和期待从来没有变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费驭笑着,眼眸里一点温度都没有,“费董既然欣赏,那不妨也参与一下我的项目,我向来不会跟我的客户闹翻,只会好好的服务他们。”
“因为你叫人猜不透。锦城走了这么多年且不说,孝川倒是冷静克制,但我一眼就能把他看到底。只有你,我不能猜透。猜不透就意味着无限的潜力,潜力很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投资的东西。”
费驭脸上笑容褪下,只剩满脸的凝重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