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枢顺从地过去,在他脚边的地毯上坐下,抬起微醺的眸仰视着他,从深邃的眉眼缓缓下移到紧抿的薄唇。
“这就是你说的不给我丢脸?”男人张口是兴师问罪的口气,透着一种难言的亲密。
夏枢抽丝剥茧,享受着他态度里细微的宽待,点点头,似乎颇有些自豪:“我喝了很多。”
“你觉得你喝了很多,是在给我长脸?”费孝川语气逐渐危险。
夏枢不明就里,瞪着水润的双眼不解地望着他。
费孝川似乎是忍无可忍,倏地抬手解开表带,沉声命令:“手伸出来。”
夏枢垂眸茫然地望着自己的双手,而后笑盈盈对他伸出手。
望着眼前白皙的手心,费孝川的表情更添阴鸷,随后竟捏着表带在她手心抽打了一下!
夏枢笑容骤然凝固,疼痛从掌心弥漫整个手臂,看向他的表情从难以置信一瞬变得委屈。
她捏紧手心。
“手。”费孝川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仿佛此刻坐在这里的他不是聚光灯下众星拱月的费孝川,而是常年被压制隐匿于阴暗处的恶魔,熟练掌控着捕猎的节奏,朝放松警惕的猎物释放侵略。
夏枢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为他的命令颤抖收缩,在他致命的蛊惑下,虔诚对他献上手心。
啪!
又一下,她猛地捏紧,闭着眼,感受着细微和奇异。
这次,不待他再度命令,她自己便张开手心,像一个狂热的皈依者,主动递到他面前,方便他施以更多的惩罚。
费孝川双眼如墨,深深锁住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她期待的这一下,迟迟没有打下来。
夏枢眼巴巴地望着他,似乎有惋惜,有失望。
费孝川游刃有余地掌控一切,可以忽略她的不满:“别再有下次。”说完,又将手表放至她手中,继续命令,“戴好。”
这次,他主动朝她伸出手。
这次,她没有刻意避开他的皮肤,也没有刻意制造触碰,氛围和距离一切都刚刚好。酒意让她意识凌乱,甚至连指尖似乎也醉得不轻。
当划过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时,同样激起一切难言的震撼。
替他戴好手表,夏枢突然看见他光亮的鞋面上有一小缕纤维。
她虔诚地俯下,几乎是匍匐在了他脚边,伸手小心翼翼将纤维撇去,转身寻找垃圾桶的瞬间,脸却被狠狠的捏住,迫使她转回头来。
费孝川感受到了阵阵冲击理智的冲动与失控,是猎物毫无知觉的邀请,是她美而不自知的邀请。
空气似乎变得黏稠而厚重,夏枢支撑着身体的重量慢慢直起身,朝着他紧抿的唇试探着靠近……
一秒、两秒、三秒……
最后一刻,费孝川却转过头,将一切强硬中止。
起身的同时,他伸手扣好袖扣:“明天酒醒了来我办公室反省。”
他的离开像一阵风,匆忙又凌乱。
夏枢顺势向下躺倒地毯,揉着眉心笑。
费家的男人还真是,明明不是柳下惠,但铁了心要当柳下惠时未免也叫人太头疼。
算了,对费孝川,急不得。
第二天,一向满勤以身作则的费总没来公司。
夏枢把文件放到他桌上,以发消息的方式向他汇报了几个重要的事项进展。
一整天,他没有回。
傅淮中午到公司,向他们透露了费总今日有事要处理,大概不会来公司的消息。
又专程去看了夏枢,问她:“昨晚还顺利?”
夏枢隐瞒了几分实情的旖旎,露出些微苦笑:“跟悦姐比起来,我实在是经验不足,费总似乎不太满意。”
简悦闻言,挑眉道:“慢慢来,第一次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以后这种场合还得你们这些反应敏捷、年轻貌美的姑娘们来,我要是还去,那保不准得影响公司形象了。”
同事们都笑着打趣了几句。
夏枢隐隐有些失望,今日她的确是有些期待费孝川的态度的,尤其是经过昨晚的事。
此时,费宅。
费小少爷的脾气其实已经闹了有两天了,搞不清缘由,谁都拿他没办法。
费驭归结为进入叛逆期。
费孝川很久没有动手打过他了,这次人打也打了,屁股上打得起了两道血印子,但费小少爷骨子里流着的费家血脉让他不懂低头。
于是费孝川不打了,甚至开始有些欣赏他。
费驭对他还有些耐心,但费默唐这次彻底是油盐不进。
“你不去上学,也不让老师来家里辅导,成天就趴在床上,打定主意等你爸百年之后就继承他遗产?”费驭的温柔好像都给了这个叛逆的小侄子。
费默唐趴在枕头上暗暗垂泪,枕头湿透了也不肯叫任何人发现他流了猫尿。
“我不要他的遗产,他可以留给他跟新老婆的儿子。”
费驭挑眉,又是什么人到他面前嚼了舌头。
费驭下楼时,费孝川正波澜不惊坐在餐厅吃早餐。
“结婚的事你好好跟他谈一下。”费驭拉开椅子建议。
费孝川目不斜视,语调平稳:“我的事他不参与决策。身为我费孝川的儿子,更没有任性的余地。是主动适应,尽快接受现实,还是痛苦拉锯几年被迫承受,他自己想清楚。”
费驭似乎并不认同:“这样未免太粗暴。”
费孝川抬眼扫向他:“你比我会做慈父。”
“不吃不喝,也不去上学,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费孝川用完餐,擦了擦嘴:“费家还能饿死他?”
“给夏枢打电话吧。”费驭目光沉沉,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提出这样一个显得有些荒诞的建议,“让她来试试。管教默唐,她很有一套。”
费孝川望着他,眼神里有诧异,也有探究。
站在费驭的角度,他应该不知道夏枢此时同自己的关系。
这是费家的家事,不过是一个曾经在费家做过几天家教的女人,竟然被他这样自然而然地提及,甚至主动邀请她参与进来管教默唐。
现下,除了费默唐,费孝川甚至开始搞不明白费驭。
还是,夏枢这个女人,无论是在时间还是空间里,都是让人无法忽视和忘记的存在。
费驭没有在心里论证给夏枢打电话的必要性有多少,只是上次匆匆一面,他心里始终萦绕着一丝不安。
或许这就是夏枢口中的歉疚。总之,他内心深处,希望有一个再见到她的合理借口。
当晚,夏枢接到了费孝川的电话。
“明天过来一趟,司机会来接你。”
“您是说过去费家吗?”
“嗯。”
“明天……总助那边给我安排了一个工作,可能要先完成后……”
“服从我的安排和命令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并且优先级高于傅淮。”费孝川的耐心听起来不太充足。
夏枢只好答应下来。
以前看费孝川只觉得成熟稳重,能洞察人性并体谅人性,待人接物客气疏离,甚至于非常绅士。
现在看来,只要距离跟他足够近,便时时能领教和承受他的坏脾气。
不过,这对夏枢来说却是个好兆头。